这天王一博回家的时候，一进门就愣住了，桌子上明显比平日里多了几个菜，而且还有酒…

只是这酒，却并不是自己平时在便利店和超市买的那种，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高级货，上面写满了英文的红酒。

片刻的愣怔过后，一股浓浓的不安便涌上心头，这样的晚餐，看起来多么像——散伙饭。

肖战听见了开门声，就知道是王一博回来了。盛起最后一个菜，他端着盘子，便走出了厨房。

“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这样的话，王一博几乎是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听到，渐渐的他也已经习惯，这样平淡却又温馨地等候。

可是今天，这句话突然就变得不那么悦耳了，因为，他仿佛已经看见了，明天晚上回来，黑漆漆的屋子，和没有一丝烟火的厨房，而那个叫肖战的人，也终究会成为过客…

他应了声好，然后便去卫生间洗手了。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王一博把手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甚至连指甲缝也认真的清理了。可是沾染了机油的纹理，多多少少还是会留下一丝丝洗不掉的黑色，他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较真，毕竟就算是洗得再干净，明日也还是会弄脏，所以…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是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每天一句，毫不厌烦地给自己这样的叮嘱了吧？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愁容的少年，他努力扯出了一个还算自然的笑。既然结果无法改变，那就…好好说再见吧…

“战哥，我洗好了。你看看，是不是很干净？”小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和初次一样的话语。

肖战笑着点头，“嗯，很干净…”

“哇哦，今天这么多好吃的啊，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王一博没心没肺的样子，让肖战滚至嘴边的话，一时间无法说出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还等什么？开动啊…”

“要不要喝点酒？”肖战试探着建议。

只是关于这个酒，是谁送来的，他没有说，而王一博也默契地没有问。

“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红酒呢…”

也许王一博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肖战还是看出来了，他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慌乱，他应该是猜到了…

肖战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半杯，随后又给自己主动满上，然后便端起来对他说，“一博，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肖战铭记于心，终生不忘…”

王一博闻言，眸光有瞬间的黯然，随后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他也端起了酒杯，与对方轻轻地碰了一下，有些玩笑地说，“举手之劳，不用记挂。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把房租和伙食费还我就好。”

这时，肖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这个是我在这里所有的开销，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收好。”

王一博拿起来，在手上甩了甩，表情欠欠地问，“这里面有多少？”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里面是他为肖战花掉的三瓜两枣。他用卡，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数目，这一点，他看得分明…

“有多的，我也不会收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是的，王一博在他肖战面前是很穷，但是他从来不是为了对方的钱，才让人住在这里的。哪怕他的自尊渺小得可怜，他也还是想要守住。

他猜的没错，这里面的钱的确远远不止那个小数目。卡里的余额已经足够在上海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那一次小孩脱口而出的愿望，肖战便是悄悄地记在了心上。他不想他这么辛苦，他想让他有个安稳的人生，不用为了一个住所，而荒废半生。

“一博，我知道谈钱是件特别俗气的事，可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不是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读过大学吗？如果你想，这都不是问题。”

肖战从来没有学过，如何去对一个人好，他的世界只有防守和进攻。他承认，自己这套说辞真的是糟糕透了，但是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想要让他幸福的心意。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本来两个人好好的吃一顿散伙饭，也算得上体面。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让自己连最后一点完美也留不住？难道他们有钱人对所有的事情，就是用银行卡上有多少个零，来衡量的吗？

王一博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眼底蕴含着的情绪风雨欲来，他好像已经对自己太过失望，竟是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喊了。

肖战发誓，他这辈子不管是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可是今天，面对小朋友这样的目光，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甚至不敢与之直视的羞愧。

“我没有…”干干的一句话，是小声地反驳。肖战不想他误会，但是也找不到让他信服的理由。

“好，我收下。”

意料之外的妥协，让肖战的心里有种恐慌。

“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那我接受。”

他这样的表达，让肖战突然之间就感觉到了，彼此中间已经被画上了长长的银河，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瞬间从掌心溜走，渐渐地走远，最终消失不见。

他再也不是那个，会抱着他入睡的小朋友了，此刻他已经把自己隔绝在外，做好了随时说再见的准备。

“喝酒吧，毕竟以后这样的好酒，我也没有机会再喝。”

他倒是洒脱，笑容浅浅地朝自己举杯，只是这笑，今日一见却是分外刺眼。

薄唇微动，最终也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话，只能如他一样，端起杯子仰头饮尽。既然已经走到了分叉路口，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也是不会更改结局的，所以多说无益，还不如醉一场…

今晚的酒，肖战喝得很急很凶，他也不管王一博在不在喝，只知道自饮自酌，而对面的那个人却没有阻拦。

王一博只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杯子，然后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他为自己做的最后一餐饭，吃得认真极了。

也不知道以后，这样的手艺会成为谁的专属。不对，他已经有未婚夫了，所以这个问题是不成立的。新闻上已经大肆报道了，明日就是订婚宴，他要走，可能是为了回去阻止吧？

不管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自我否定了多少次，都掩盖不了这一刻的心痛，它来得那样真实又剧烈，叫他无法抵抗。

他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明白了人间疾苦。原来无论是出身不好，还是受尽欺凌，都不足以让他难过如斯。他一直以为舍不得他走，是因为想要拥有一个家人，可是这一刻，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其实都没有，他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人，自己就是生出了妄想的心，年仅十九岁的王一博，顷刻之间，明白了，爱情…原来竟是这样痛彻心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