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迎,往外迎!满腹凄凉,草木凋零,斜倚栏杆泪珠儿倾,一阵金风过,落叶满中庭,思想起郎君一去老没有回程,在外飘零!”方圆市的郊外,很荒凉的地库传来了这么一阵小曲儿,可是搭配上此时肉眼可见的满目疮痍,却是格外的惹人悲伤。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银灰色的丰田锐志停在了路边,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两张朝气蓬勃的年青面孔,正向着窗外张望,仿佛是在找什么。
“文昊,这就是你指的路吗?”开车的青年一脸震惊,他生在方圆市,长在方圆市,从来都不知道方圆市郊外还有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遍地是荒草毫无人的气息,连飞禽走兽都没有。
“褚嬴啊!可能……是我导航导错了,咱俩都是刚拿的驾驶证,在这没人的地方练练车不也挺好吗?”坐在副驾驶上的短发青年嬉皮笑脸,就差把(重度中二少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唉!你自己练吧,我下去透透气。”褚嬴真的觉得自己跟他无法正常沟通,可他活了十八年,也只有这个连导航都导不对的人成为了自己的朋友,有时候想想他很怀疑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褚嬴看了一眼还在那拼命跟导航作斗争的挚友,叹了口气,往前走去,他只是毫无目的往前走,想让自己喘一口气,他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自从去看了俞亮和高原的对决回来之后,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给人一种快要窒息了的感觉。
“往外迎~往外迎~满腹凄凉,草木凋零……”隐隐约约听到这首曲子,在抬头向四周望去,还真给人一种凉风冷露萧索天,黄蒿紫菊荒凉田的感觉,越往前走越萧瑟,褚嬴其实是胆子很小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突然,褚嬴觉得起风了,那风格外凶猛,卷起了无数的沙石,打在褚嬴的身上,不疼,可他依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起了曾经听人讲过的荒野坟地的鬼故事,那些孤魂野鬼都是这么吓唬外来者的。脑子里想的是太可怕了,一定要早点回去,可腿却仿佛不是自己的越走越深。
那首北京小曲儿的声音越来越大,褚嬴终于看到了一点人的气息,就在这荒野之间,有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大车库,看起来并不是住人的好地方,可是车库前面的石桌石椅上确实坐着两个人,有一个人还特别熟悉。
褚嬴悄悄的走近两个人,只要是人他就不害怕了,长草及腰完美的当了褚嬴的掩盖物,再傲人的身高,蹲下是也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当然这正和他意。
走进了才看清楚,两个人相对而坐原来是在奕棋,其中一个青年穿了身休闲服,颜色很浅看起来给人一种很暖的感觉,青年的那头短发依然那么有锋芒,只是他嘴角上扬,看得出来他很开心,褚嬴不禁问自己,那人……是自己见过的在外形象冷若冰霜的俞亮吗?
俞亮对面的男人穿了一身深色,即使他不正襟危坐你也能看出他身材高挑,只是那双肩仿佛经历了太多事情,已经承受不住的被压垮了,男人的头发有些长,盖住了眼角和额头,因此褚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他一脸的胡茬让人感觉他很颓废,并不是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类型,若是胆子小的怕是就被吓跑了。
“唉!输了,十年了吧?自从你成为围棋九段之后,我还……从未赢过你。”俞亮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褚嬴看得到俞亮眼神中的锐利和认真,明白他不是在说谎,可随即心里又翻起了滔天巨浪,俞亮是这次应氏杯的获得者,可是俞亮十年间从没赢过眼前颓废的男人,若是说出去,没有人会信吧?
“十年之间,我们一共就下了这一盘棋,没赢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的声音很是沙哑,他抬起头来转了转脖子,褚嬴这才看清他的样貌,男人的脸上有很大一块疤,从额头到眉骨之下,若是去了这块疤应该是很帅气的青年,加上这块疤显得很野,只是这青年一双眸子死寂,简直比这周围的环境还要荒凉。
“时光……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俞亮想说,你就不能放下吗?可想想都觉得可笑,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没放下,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时光这个局内人放下呢。
“俞亮,谢谢你来看我,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我也没什么能拿出来谢你的,这把扇子你拿走吧!”时光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把扇子,把它递给了俞亮,满心满眼的都是不舍,毕竟那是他最思、最想、最念、也最爱的人送给他的。
俞亮拿着那把扇子直接就愣了,扇子看起来很普通,可这把扇子对于时光来说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时光拿着它陪四剑客夺得了方圆市高中围棋联赛的冠军,拿着它陪着自己夺得了北斗杯得冠军,对于时光来说,它已经成为了时光身体的一部分。
把扇子送给自己,就好比他从自己的身体中硬生生挖出了一块血肉,还是鲜血淋漓的递给你,要么是他已经不知道疼了,要么他知道这点疼很快就会结束,所有的痛苦都会随之结束。
不能怪俞亮想的多,2012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在时光身边,洪河还没回归,沈一朗倒是在时光身边,可是没有用。2012就像是个分界线,如果说2012年之前的时光,会说、会笑、会闹是活生生的人,那2012年之后的时光,不怎么说话、不笑、不闹、连哭都不会了,简直就像是还能喘气的活死人。
“时光,你这……”俞亮只是稍微分了下神,他想问时光为什么把扇子给他,可他在抬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时光家破旧的收音机还在唱那首小曲儿“满腹凄凉,草木凋零……”俞亮起身去找,可是已经找不到了。
褚嬴身为现代人,却精通古时的君子四艺,七弦古琴——会弹;黑白之道——精通;文房四宝——勤练;水墨丹青——小成。他自己最喜欢的植物是竹子,就因为竹子有清雅淡泊,谦谦君子称呼,因此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为君子,他从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做跟踪人这种令人不耻的事情。
在得知俞亮对面的人是时光的时候褚嬴很是震惊,时光不是退出棋坛了吗?一个十年不下棋的人竟然赢了应氏杯的冠军,这怎能不让人费解,褚嬴没有看到两人的对局,这让他对于时光这个人更好奇,因此,看到时光站起身来,褚嬴第一时间是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时光……腿有隐疾,慢慢走的时候看不出来,可是只要稍微提一点速就能看出来,他……有些跛。
褚嬴很小心,毕竟谁都不想被当成有跟踪癖的猥琐狂,所以离的挺远的,也就是这样,蒋文昊给他打电话时光才没发现,褚嬴吓了一身的冷汗,挂掉了电话之后给蒋文昊发了个信息,让他先回家,自己有点事儿。
这一路提心吊胆的的跟着这位据说:棋品低下的曾经围棋界的传说,来到了更荒凉的地方,等到看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之后,褚嬴当时就后悔了,想回去可是却更害怕了。
他们到了墓园,时光跟守园的老大爷说了很久,差一点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也没有成功进去,时光嗤笑了一声,早就料到了不是吗?轻车熟路的来到墓园的院墙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跳了进去。褚嬴怕把人跟丢了,这回稍微跟紧了些。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而已,不知道这青年从哪弄来的一篮子的祭品,穿过层层墓碑,坐在了一座墓碑下,熟练的摆好了祭品,斟上了酒,点燃了烟,就跪在那里不言不语,沉默着。
褚嬴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又凑近了一点,直到能够看到墓碑上的相片时才停下,那是个老爷爷的墓,一头白发,笑容慈祥,手里还拿着个大蒲扇,按道理来说来吊唁总应该说点什么,可时光就直挺挺的低头跪着,褚嬴看着男人那孤寂的身影,莫名觉得很心疼。
正当褚嬴觉得时光不说话很违和的时候,就见墓园外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看到时光以后情绪很是激动,言语中很是尖酸刻薄,而时光一句话没说,只是跪着的后背慢慢的弯了下去,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把骆驼压弯了。
褚嬴觉得已经蹲的腿都麻了,那个男人终于走了,而时光的整个背也彻底塌了下去,时光也不在乎,仿佛刚才男人言语刻薄而对的人不是他一样,动了动自己的腿,干脆坐在石碑跟前,做出了促膝长谈的样子,褚嬴忍不住屏息凝神,想知道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爷爷,时光……来看您了,八年了,我年年来看您,从没见过我爸,今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竟然见到了。”时光坐在墓碑前,从篮子里又拿出了一瓶酒,一边开瓶盖一边用嘶哑的嗓音道。
“您过得好吗?我过得……不好,这八年来,第一年的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天煞孤星啊?为什么就留不住人呢?褚嬴走了,您也走了,我妈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这……都是我的错吗?”时光大口的喝了一口酒道。
“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我天煞孤星,而是我挡了别人的路,从那以后我不敢信任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能帮我,我只有自己走在这条路上,我从有阳光的地方走到没有阳光的地方,从黄昏走到傍晚,从傍晚走到深夜。现在……我坚持不下去了。”
褚嬴看着时光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他听着时光的话,只觉得字字泣血,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就懂了时光说的那种孤寂,人累了还能休息,可……如果心累了,那这个人还能活下去吗?
褚嬴鬼事神差的就站了起来,往前走的时候也没想会不会被发现,他只是觉得不能在让这个人自己待下去了,被孤独淹没的滋味是最要命的,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请问?怎么从这个墓园出去呀?我有点迷路了。”褚嬴佯装无辜的走到了时光身边。
“呛啷—”突然出现的人把时光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了青年的长相,长发及腰,身高傲人,身上的那种古韵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那张脸时光太熟悉了,那是只要他执起棋子就会看见的人。
“褚嬴?呵——又做梦了!你什么时候能醒啊?”褚嬴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匕首掉在了墓碑前,再看时光的手被划出了个不深的血口,心中暗道“好险!”
时光就那么看着褚嬴,眼神微泛波澜,这个眼神让褚嬴觉得,这是唯一能体现出这个男人活着的证明,他也是刚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是有光存在的。
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褚嬴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时光就那么看着他,一边看一边把酒往嘴里灌,时光是不敢说话,他怕这个幻影消失在他身边,这样的事情已经出现过太多次了,直到时光喝多了,睡着了,褚嬴才觉得僵硬的手脚会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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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