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刻的茫然。
很快,他判断出自己所在的房间既不是警局、也不是牢房,而是医院的病房。
他听到门外有些响动,于是很平静的合上眼睛,回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气浪挟着火星扑面而来,破碎的舢板在爆炸中燃烧迸溅,因为桅杆支撑不住,整艘船开始向一侧坍塌,烈焰中的断壁残垣被巨浪卷起又像暴雨一样从头顶倾斜而下,远处闪烁的警灯和惨嚎混合演奏着一曲亡命曲。
手掌扶在被火烧的滚烫的墙上,从五指流淌出的鲜血迅速蒸发只在皮肤上留下焦黑的印记。但他的记忆里全无痛苦,不论这影像在梦中重复出现多少次也一样,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的沙哑炙热的喘息,在火海的尽头,他又一次看到了荣钰那双惊恐的眸子……
荣钰、他的未婚妻子,已经在三年前的大琴码头案中牺牲了,可以说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从那之后,她就像鬼魅一样有恃无恐的钻进穆青的脑子里,让他分不清梦境和幻想。
说不上是钟享受,还是种折磨,但不论如何,对他的完成任务都没有半点好处。
穆青半直起身子,冷汗顺着脊背淌下来,右手开始不自控的颤抖,这是发作的前兆,他已经十分熟悉这种感觉了,但仍然不免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穆青,你醒了!”
黎若笙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护士,从俯视的角度刚好能清晰的看到穆青的脸,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投下的极为立体的阴影,为眼窝和唇角投下一抹暧昧的颜色。
“乖,一会儿就好了,”黎若笙抹平穆青手边床单的皱褶,“妈的,这帮孙子!敢动老子,一定让他们好看!”
黄栾码头爆炸就像一颗不起眼的石头,扔进云港市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水里。
“兄弟们都在里面,一下搭进去十多条人命,都是大坤这个老王八蛋搞的鬼!咱们弟兄现在整个云港都抬不起头来!”黎若笙一饮而尽,烦闷的用关节敲击着桌面,对舞池里搔首弄姿的女人都提不起一点兴趣了,“条子时刻盯着我,叫我不敢动他!妈的,真憋气!”
“查清了吗?”
“船底被人塞了三包塑料炸弹,你们去接货之前有人在黄栾码头看见大坤手底下的廖五儿鬼鬼祟祟的。我让底下人把他抓了,这个杂碎没熬住,已经全招了。”
穆青沉默的坐在一边,他侧着头,让阴影遮住整张脸。
“要不我们也……”
“行不通的。”穆青说,他拍了拍黎若笙的肩膀,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
“真是冤、家、路、窄!”黎若笙一撩酒杯,穆青几乎同时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稍安勿躁。
“别在这动手。”穆青敏锐的注意到,电梯间的两个侍者手上始终搭着白毛巾,第二个卡座就点了一瓶06年的白兰地,调酒师却心不在焉的一直东张西望,DJ随后换了一首通常出现在后半夜的强劲舞曲。
第二个卡座站起身来的男人果然就是大坤,他走到舞池边,斜倚在吧台上。
原来舞池里来一个生客,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她穿着一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裙摆极踝,开叉却很高,看上去气质出众,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女孩也注意到有人正不住打量,她停下舞步,到吧台休息。
大坤马上欺身上前,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这个距离,穆青听不见两人的交谈,但大坤把手放在那女孩腰间,对方挣了两下,被他更紧的揽在怀里。
随着两人走出酒吧,穆青才收回视线。
“要不要,搏一搏?”穆青站起身,俯视着黎若笙的脸,单手按在他肩上,穆青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径直出了门。
这会大坤半揽半抱着女孩往车子的方向走,那女孩开始步履倒还清楚,出了门被风一激,脚步便开始踉跄,看来是酒劲上来了。大坤自然希望对方越醉越好,他急匆匆地把人安置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自己也钻进车里,打火发动而去。
借着霓虹灯光,穆青看到那女孩从头发、前额、鼻子、嘴唇以至脖子、胸脯,曲线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难怪大坤把持不住。
穆青发动汽车,不远不近的赘在大坤后头,他面无表情,唯有嘴唇紧绷着。
大坤的住处在云港市东郊,穿过灯火通明的海滨大道,轿车驶入了一条幽暗偏僻的山路。这段路两旁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古建。
车子在一段没有路灯的转弯处缓慢的停下来,大坤拧灭了车灯,从驾驶座拉开了车门,看样子是想就地办事。
就在一瞬间,“砰”的一声巨响,大坤毫无防备,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怼在车门上,脑袋卡在门框上,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强烈的顿挫感,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驾驶座一侧的车门禁不住猛烈的撞击,向外掀起了一半,上面还挂着李巨海肥大的身体。
车里的女孩如遭雷击,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一条直线,直到宕机的大脑被车窗上响起的叩击声唤醒。
她下意识的拉开车门想要逃跑,双脚刚刚着地,身体就无力的软倒在一个人的身上。
“报警。”穆青用一直手臂撑着女孩的身体,不着痕迹的拂开她落在自己肩上的浓密的黑发,双眼冷酷而嫌弃的盯着已经车门上挂着的肥硕的肢体。
大坤没死,他带着护颈支架,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颈椎骨折、高位截瘫。
眼镜、大坤、洋葱、观音,云港四大金刚第二把交椅的大坤,曾经跺一跺脚就能令全云港震上一震的男人,不要说跺脚,今后恐怕连根脚指头都动不了。
取证的警察已经走了,交通责任认定书很快被送达,大坤虽然被撞成重伤,但因其酒醉驾车、违规停车、不当使用车灯,负事故的全部责任。
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这次事故完全是违章者自作自受。
穆青是和警察一起来的,他站在大坤的病床前,凑近病床上方,迁就着大坤不能转动的脖子。
穆青用锐利的眼神瞪视着大坤,然后轻飘飘的问了一句:“坤叔,你还想玩下去吗?”
犹如平原上的一声惊雷,大坤整张脸都在颤抖,目光中突然燃起愤恨。
“我问过医生了,你的伤情,如果手术顺利,精心调养,说不定还能恢复上半身的功能;相比于黄栾码头14条人命,这也不算亏。”穆青在大坤毫无知觉的手背上划了两道,“你现在指望谁来帮你出头?欧先生?他要你这个废人干什么?”
大坤斜眼看着穆青,目光中的恨意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穆青刚刚走出病房,还没拐到电梯间,一个健硕的男人手里提着果篮鲜花,火急火燎的样子。
“眼镜叔。”穆青认出了那人,便抢先叫了一声。
男人明显的一愣,道上没什么资历的小弟众多,他根本看不上眼。
“来看坤叔?”穆青却想没事人似的拉闲话。
“你是……”眼镜只道他是大坤的手下,有点尴尬的问,“你刚出来?大坤怎么样了?”
“废了。”穆青淡淡的说,然后他忽然欺身向前一步,补充道,“我撞的,还留了他一条命,不用谢我。”
眼镜瞳仁急剧收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在他错愕的情绪中,穆青早已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穆青独自走出医院大门,随手燃起了一支香烟,只是夹在指间,他一夜未眠,手指关节开始隐隐作痛。
“喂!”早已等在路边的女孩迎上去,她还是一身曳地长裙,身上披着穆青的西装外套,“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
穆青低着头,那女孩看不清他的脸孔,干脆蹲下身子,仰着脸嘟着嘴看他:“怎么了?”
穆青并没有心思理睬她,掏一张卡片,“卡里有三十万,你明天就离开云港。”
“为什么要我走?”
“你知道昨晚那人是谁吗?你再待在云港,恐怕会有麻烦。”
“我不怕他。”那女孩站起来扬着下巴,“警察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吗?!”
“不是警察的问题……”穆青疲惫的摇摇头,“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小心点好。”
“我不走!”女孩还是那句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辆白色的轿车已经从停车场驶出,在穆青面前停下,黎若笙从副驾驶探出头来:“穆青,一宿没睡吧?”
穆青意识有些恍惚,他连忙钻进汽车后排,脊背上好像有上万只蚂蚁在蚕食他的骨血。
小轿车随即发动,黎若笙反身抓住穆青手腕。
穆青瘫在后座上,等待着欢欣驱除痛苦,他的身体在迎合这快感,但内心又向往痛苦,一次比一次来的快,来的凶猛。
新型毒,如果大批量的流入国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一直比较疑惑,刘远文从刑警大队长变成K组织卧底,他那种辨识度过高的帅脸就不会被立马识破身份吗?
剧里没交代,于是我把刘远文的任务难度提高了
且看勿喷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