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澜墨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并不清楚,比如,那人为何要杀人?眼下人在霜华宫是一种“寄人篱下”的状态,他应该不会傻到去惹是生非。
只见烈素平静地道:“我救的人叫做越绡,我知道他修习鬼道,可是我与他相处下来,他本性不坏,宫中的李彦几番招惹越绡,他不得已才出手杀他。”
几番招惹?不得已而为之?
宫澜墨见烈素草草掩去其中细节大概也猜到了些,“想必其中情故,是那李彦侵犯在先,能到丢掉性命的程度,这招惹行为必定龌龊难堪。”
烈素点头,“越绡堂堂儿郎,又怎能受他侵犯污辱,我发现时,李彦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宫澜墨道:“李彦有错在先,那必定是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我来了,说什么都要带你们走,你将那锦囊给我,我替你保管。”
闻言,烈素直起身子道:“仙师所言,烈素感怀,我腰间锦囊就是,还望先生一定替我看顾好越绡。”
宫澜墨点点头,自烈素腰间取下一只绣有鸾鸟的锦囊,将其送入纳戒之中,他起身本想替烈素松绑,便觉身后一凉……
“仙师当心!”
“咣!”
烈素惊呼一声,宫澜墨剑抵扫过来人的攻势。
只见那人未得好处,退避开来。
看向来人,常卿心急如焚,“李仙师,青红皂白之事且莫冲动!”
只见,那人面色不渝,年过花甲,一身俗世黑袍,戾气很重,目呲欲裂,刀剐一般看向宫澜墨和其身后的烈素。
宫澜墨心中了然,那人想必是李彦长辈,此番,特来讨要说法。
“我李道严的子孙自入你门下以来,一直勤精于业,你信上所言,老朽怎能轻信?今日必须给老朽一个说法,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成了死人!”
宫澜墨收剑作揖,“李仙师,在下潜云掌门宫澜墨,今日来霜华宫,有意打算收烈素为徒。你所言之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只是这是非黑白,还请先生通透,感情用事,只会让在场的晚辈认为您为老不尊。”
“你!”
在场之人无不讶异,宫澜墨看似冷若冰霜,但真敢怼人言语,倒是让人意外。
反观那李道严,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敢怒不敢言!
九天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宫澜墨虽是区区散仙,五百年前诛魔一战却早已名震四方,后来甘居于散仙之位,旁人只当是他清高,淡泊名利,可这不代表他是吃素的!况且,宫澜墨虽然隐居已久,却与仙尊椅槐往来,甚是亲密!
究根到底是自讨苦吃,如今宫澜墨来要人,李道严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若闹到储仙宫,李氏颜面尽失不说,还得得罪一个储仙宫!
常卿解围,“李仙师,那孽徒早已被废我去修为,拜入潜云门下重新来过,只怕是得有天大的造化才能筑基,如今他废人一个,宫澜墨就算有心教他也难为天命,你又何苦赶尽杀绝?”
闻言,李道严稍稍缓和,“我可以看在常卿尊者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是包庇凶患不可为之,潜云掌门不是要收他为徒吗?以防万一,还请你表率亲自剔去你那孽徒的仙骨。”
仙骨?宫澜墨皱眉,百年前,他亲眼所见,他的师父在诛仙台亲手剔下南仲清的仙骨。
当时,南仲清撕心裂肺般的喊叫,挣扎无果,狰狞着面目,又是苦苦哀求,那场景似乎就在眼前一般,那是何等的地狱苦痛!
宫澜墨看向烈素,常卿急道:“剔去仙骨,百年来只有南仲清这一遭,他尚且是有修为时被剔去,如今烈素修为尽毁,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呵,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墨仙师,那南仲清是你的师兄吧,当时我们都在场,区区光阴五百年,墨仙师应该还记得,你那师父是怎么剔他的仙骨的吧?”
似乎是喜欢逞口舌之快,抓到这点,李道严便得理不饶人,“南仲清咎由自取,如今这事儿倒变成你们潜云的事了,烈素包庇祸患,残害同门,是不是与你那师尊当年的与虎谋皮,有异曲同工之妙?哈哈哈哈!”
纵然宫澜墨面上无悲无喜,可李道严这般话,羞辱之意跳跃于字里行间,他藏在袖中的手也不由得屈了屈,“李仙师言重了,师父一片善心养育南仲清,对他魔族身份一无所知。对此,潜云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李道严嗤笑,“哦?是吗?墨仙师,你收徒可要慎重考虑,莫要步了你师父的后尘,你师父教出了一个魔尊,难道你还想教出一个邪道,再给世间添一个祸害不成?”
闻言,常卿破口大骂,“李老二,老朽卖你面子,你莫要胡搅蛮缠!烈素再不济也是家世清白之人,澜墨光明磊落,我就不信还能把他养歪了不成!倒是你,不肯正视你那孙子荒淫无耻的行径,一个劲儿的得理不饶人!”
“你,你!”
闻言,李道严气得身子不住地抖。
常卿续道:“你什么你!我还没说完呢,若不是你那淫孙招惹那人,又何苦丢了性命,还害得烈素失了修为,蠢货!我霜华宫失了一位天资聪慧的弟子,是不是你那孙儿也得判个残害同门之罪!”
“你!一派胡言!颠倒是非!”
真是气急了,李道严竟是难以置信常卿会跟他翻脸!
常卿这么一怼,心情大好,早就看李道严不顺眼了,当初若不是他把李彦硬塞进霜华宫,如今也不会出这些破事儿!
旁边的苏熙卿等人见常卿这般,简直目瞪口呆,他们的师尊掐得一手好架啊!
场面一度僵硬,谁也不肯退让!
宫澜墨一言不发,是他铁了心要带着烈素回潜云的态度。他将缚住烈素的捆仙锁化去。
烈素起身,心里感激不尽。
良久,李道严差点喘不上气来,今日他不过是想要个说法,如此大动干戈,还是头一遭!
他道:“好,我不剔去那贼子的仙骨,不过,那人与你们非亲非故,总得交出来杀了,祭奠我孙子吧!”
“什么!”常卿闻言,那语气架势,就差袖子上卷叉腰了,“你没听明白吗?你那淫孙儿残害同门,老朽今日就跟你到储仙宫理论,那面子你也别想要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少仗势欺人!”李道严道。
气不过,常卿续道:“李氏对此事无法秉公处理,日后名誉受损,我霜华宫的门槛有的是人踏,倒是你李氏届时颜面扫地,来年连徒弟都招不到!”
闻言,李道严愣了愣,气不过道:“去就去!”
宫澜墨无言以对,原本想着是来带人离开的,眼下不得不往储仙宫去了,还得麻烦椅槐。
就这样,一行人扣开了储仙宫的大门。
仙尊椅槐正在院中浇花,里面奇珍异宝无数,椅槐置身其中,面色温柔俊朗,着白衣,乌发束成髻,别一根雕琢精致的银簪,鬓发上点缀青玉一枚,乍见,仙仪堂堂,妙人如此!
得知此事,椅槐叹了口气,命人将烈素收押,并承诺一定秉公处理!
椅槐将常卿与李道严安排在各自的客房中,眼下只剩下宫澜墨与他。
只见,椅槐拉宫澜墨到花草前,“澜墨来看看我新栽的花草,不比你潜云的差吧?对了,还有些药草,你带些回去给良辰,那丫头就喜欢这些。”
宫澜墨见椅槐将先前的仙尊架子放下和他唠家常,心里有些无奈,“你倒是不急?”
闻言,椅槐道:“急什么?倒是你?平时叫你来储仙宫你都婉言谢绝,如今为了一个废去修为的霜华宫弟子,你倒是舍得来求我了。你怎么会想着收徒弟?难道是看开了你师哥的事?”
宫澜墨摇摇头,“事出突然,我不过是还人情罢了,不过眼下有些棘手。”
椅槐见宫澜墨五百年里从未收过徒弟,只当是南仲清当年的事给他留下了阴影,才问出这些。
其实,并非如此,宫澜墨只是要保住良辰的性命,如今良辰已醒,活蹦乱跳的,又有百姓扎根潜云,日子蒸蒸日上起来,他总要将毕生所学传承下去,收徒,在所难免!
椅槐道:“事情虽然棘手,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宫澜墨道:“椅槐有办法了?”
只见椅槐点头,“李氏那边要给个说法,我们就给他们一个说法。常卿尊者想让这两个人活着,澜墨你想想,有什么方法是可以两全的?”
闻言,宫澜墨心中了然,“我们作为中间人,也是操控者。”
“做戏会吗?”
只见,椅槐指尖绕着一节枯草,将其掐下,而宫澜墨则是默契的将藏于纳戒中的越绡放出。
初见越绡,宫澜墨感叹,当真是个漂亮的少年,他面色冰白俊逸,黑衣衬着挺拔的身段,如黑云裹着的明月一般耀眼,难怪会让烈素死心塌地,即使是丢了修为性命也要保全他。
见越绡眼中警惕防备,宫澜墨道:“你不必害怕,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定会护你周全。”
闻言,越绡心中稍稍卸去些许防备,宫澜墨见他有些神志不清,懵懵懂懂的样子,活像个人偶娃娃。
椅槐将枯草轻扫在越绡身上。
那枯草旋着越绡的身子,收去了越绡身上些许鬼息,化作越绡的模样在一旁候着。
越绡直觉神奇,眼前的枯草所化的傀儡与自己别无二致,气息血肉什么的如出一辙,足以以假乱真。
越绡神色古怪地看向那二人,堂堂仙尊居然作假,此事若是败露,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椅槐毫不在意,“就是当做你死了吧,做做戏。”
宫澜墨解释,“不久前,有伙儿岚村的百姓逃难潜云,并且扎根。越绡出身岚村,清白之身,是我继烈素后所收的第二个徒弟。”
越绡一听“岚村”二字,有些激动。
椅槐道:“该不会你真的出自岚村吧?”
越绡弱弱道:“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认识我的人。”
如此这般,宫澜墨道:“那正好,省去一些麻烦。”
越绡道:“那我假死这件事,烈素他知道吗?”
椅槐道:“就是要让他蒙在鼓里,这戏才能做的逼真。”
闻言,越绡还是神色古怪的得出结论,道:“你们真坏!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
闻言,椅槐有些哭笑不得,宫澜墨道:“你若不喜,大可以堂堂正正的去死,我绝不拦你。”
越绡反驳:“为了一个淫贼,不值得,你以后就是我师父了,请多指教!”
越绡作势要拜,宫澜墨道:“还不到时候。”
“哦。”闻言,越绡直起身子。
椅槐突然道:“越绡是吧,你的事情解决了,我现在要和你师父做些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回避一下。”
“咳咳咳!”
椅槐的这番话,让宫澜墨尴尬不已,惹来一阵咳嗽。
越绡打量着二人,得出结论,“原来如此,我懂,我这就走。”
见越绡再次潜入纳戒,宫澜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没有称心如意的仙子,该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椅槐笑道:“知我者,澜墨也!不过你放心,我对你不过是同窗情谊。”
宫澜墨摇摇头,“那你支开越绡,到底意欲何为?”
椅槐笑道:“自然是你的私事,徒弟在身边,多有不便。”
只见,椅槐自袖中拿出一节红线道:“你虽已成仙,却从未历过情劫,难免惹人非议。安全起见,你还是去找找你的有情人,渡了这劫难吧。这是你的红线,是我替你向月老求了来的。”
宫澜墨:“……”
这来得也太突然了!
宫澜墨接过红线收好,“一定要这样吗?”
椅槐道:“我这是为你好,情劫你一直没有经历过,你这般不谙世事,我当心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此番回去,好好去人间玩会儿,别老闷在潜云。”
“好吧,我尽量。”宫澜墨道:“不过,椅槐还是谢谢你。”
椅槐一愣,好笑道,“你师父死后,什么人都能欺负你和良辰,我若不对你好,照顾些,真的就辜负了年少时与你那几年的同窗情谊!而且我将来若有事,你也不会袖手旁观。”
闻言,宫澜墨皱眉,反驳,“你能有什么事?仙尊之位万人敬仰。”
“那不一定!”椅槐叹气道:“女娲盘古这些天地大神早已神隐,剩下的神族后羿对我们来说,他们亦正亦邪,做什么全凭喜好性情,根本是不受掌控的可怕存在,哪天卷土重来,仙族只怕是会受到迫害。”
闻言,宫澜墨深思,妖魔一体尚且因为立场问题而曾兵戎相见,何况仙族日渐壮大,早已代替了神族的位置。
仙族靠自身修为顶天立地,而神族混沌初开时与天地一体,食五谷而有神力,少不了凡人的供奉,如今神隐,逐渐被人遗忘,神力消散,怎么能甘心?
宫澜墨道:“看来,此事得从长计议。”
椅槐道:“眼下,神族散落人间,与凡人杂居,一时之间难以凝聚这些力量造反,我们只要注意一些异常举动,一旦有异动就掐灭这些苗头。”
宫澜墨道:“你有你自己的打算,我去人间不光是历劫,也会替你留意这些。”
椅槐分析道:“如今鬼界由神族的一位罪神掌管,备受排挤,我们暂且放心!虽然鬼王他此刻下落不明,但是谁也不能掌控鬼界;冥界的那位虽然是神,但他与妻儿安居乐业,自是不会打破这份宁静,神族一时之间很难与之结盟。”
宫澜墨道:“神族除非有女娲那样的大神指点,否则一时之间难以翻盘。”
椅槐道:“澜墨高见,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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