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非必要的话我会少接触他的。”

　　江岑点点头，心里泛起点点暖意。

　　遇见俞一默实在是偶然，那天带他回家也只是无心之举，却没成想……捡了个可怜兮兮的小奶狗回家。

　　谁能拒绝一个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还会担心你的黏人小可怜呢？

　　但反过来想，他不过是释放了那么小的一次善意，俞一默就巴巴地黏了上来，这孩子平时到底得有多孤独，多无助？

　　江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俞一默的脑袋。

　　他笑了笑，眼角皱起浅淡而温柔的笑纹，像花瓣馥郁的褶皱。

　　“谢谢小默这么关心我。”江岑说。

　　俞一默直勾勾盯着江岑干净温暖的笑，忽然觉得有点渴，掩在衣领下的喉结缓慢滚了滚，克制而迟疑。

　　一垂眼，一扬唇，清俊脸上又浮现人畜无害的淡淡笑容。

　　“该我谢哥哥才对。”

　　下午考三科，明天再考一整天，后天就能出这次开学考的成绩。

　　高三老师的效率高地离谱，把时间压缩到极致。

　　清雅一中是寄宿制，但也能选择走读，很多走读的学生同样申请了宿舍床位，中午可以去午休。

　　江岑尴尬地发现，原主没申请。

　　没申请也好，要真的有床位，估计待遇跟上午的桌子一样。

　　江岑可不想再花时间打扫了。

　　没办法，江岑只好去教室趴着午休。

　　对江岑来说，晚上可以少睡会儿，但要是不午睡，下午脑子十有八九会陷入昏沉，很影响学习状态。

　　本想睡个半小时，结果用手表订好的闹钟还没响，江岑就迷迷糊糊被吵醒了。

　　“我去看了，新来的Omega真的超好看！叫米小然，跟顾北晟站一块可配了。”

　　“他俩一个班是吧，啧啧啧，以后就是德育主任的重点监测对象了哈哈哈！”

　　“哈哈我也觉……卧槽！吓死我了，教室里咋还有人趴着睡觉啊？江岑？”

　　“嘘嘘嘘，你小点声音……”

　　“啊这，他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回来了？还趴着睡觉？不怕被老班再给赶出去啊？”

　　“切，人家可是有宋放大佬撑腰的好不好？你上午蹲坑了没看见，哎呦宋大佬进门就踹了桌子，把于伟那几个人揪进厕所，肯定打了一顿哈哈哈！于伟出来之后鼻青脸肿的！”

　　“啊？他打了于伟？于伟不是有个很牛逼的舅舅在教育局吗？而且他认识好多社会上的人，之前不是传他初中的时候，看班主任不爽，所以毕业那天找了人，在校门口给人老师套麻袋揍了顿吗？宋放不会被报复吧？”

　　“报不报复关你屁事！皇上不急太监急，赶紧收拾你的桌子！没看考场都收拾好了吗？就你还往桌洞塞东西，都弄宿舍去吧，我帮你……”

　　拖沓懒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江岑睁开眼睛。

　　困倦水意凝成薄雾，江岑茫然地眨了眨眼，眼角缓慢地泌出生理性的小小泪珠来。

　　不会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宋放帮他出头教训了霸凌他的学生？

　　虽然手段很激烈，不太可取……原来宋放真的会动手，看来俞一默听到的传言，也有几分可信之处。

　　他有点想象不了刚刚两个同学形容的画面。

　　说起“宋放”和“教训”两个词，江岑脑海中只会浮现刚穿来的那天，宋放把他恶劣地堵在巷口，抽着烟用言语羞辱他的场景。

　　没想到小学鸡也有主持正义的一面。

　　江岑有些抱歉，刚刚在食堂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对宋放的态度……

　　好吧，他承认他刚刚的声音有点大。

　　不过宋放费劲巴拉地跑到食堂去找他，其实是为了邀功？结果扯了半天，也别别扭扭地没主动说出口。

　　果真像个小孩一样。

　　虽然很熊，但偶尔也蛮可爱的。

　　江岑唇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学生们在午睡前收拾好了自班考场，下午代表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之后，学生可以直接去考场教室，等待开考。

　　见教室里零零散散有考生过来，江岑便收拾了考试袋和参考书，出发考试。

　　有点悲催，他的考场被安排在五楼。

　　他要从一楼爬上去。

　　爬了半层楼就开始气喘吁吁的江岑：“……”

　　绝对要锻炼身体！明天就开始晨跑。

　　好不容易到了考场教室，里面还没什么学生，只有几个趴着睡觉的。

　　江岑一打眼，就看到了趴在教室角落一个显眼男生。

　　男生顶着一头被睡乱的金毛，脸朝下趴在桌子上，长腿憋屈地塞进桌洞下的狭小空间，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虽然看不到脸，但发型这么嚣张，不是宋放又是谁？

　　仔细一想，他俩确实应该在同个考场。

　　清雅一中的高三教学楼排序很有规律，平行班从一楼开始往上排，差不多塞满四层楼。最顶层则是实验班单独的楼层，能够避免干扰，很多级部会议他们有特权不参加，平时还挺安静。

　　不像下面四层楼，一到下课，整个走廊都在鬼哭狼嚎。

　　但排考场就是另外的规则了，每次都会变，有时按照生日，有时按照姓名首字母。

　　这次的开学考是按照级部名次排的。

　　好学生跟好学生扎堆，菜鸡跟菜鸡凑对。越是顶尖的学生越在靠前的考场，而这些考场，都被安排在方便进出、不用爬楼的一楼。

　　换言之，越往上楼层的考场，学生成绩越差。

　　所以整个五楼就是无可救药的学渣集中营。

　　江岑有点哭笑不得。

　　他和宋放所在的考场，正是整个级部最后一个考场。

　　纯种吊车尾。

　　“唔……”宋放忽然猛踹了下脚，把前座吓了一大跳，像是在梦里摔了跤。

　　半晌后，宋放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眉头皱地死紧，满脸没睡醒的浓重戾气，不爽地打了个哈欠。

　　正准备伸懒腰，胳膊一伸，却打到了站在旁边的人。

　　“妈的。”宋放不耐烦地抬头，俊脸被压地眉心通红，像年画上的光屁股娃娃一样。

　　江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看清来者何人，宋放的脸色还是一样臭，懒懒道：“什么事儿？”

　　他嗓子低哑地厉害，带着浓重鼻音，眼睛困得还有点睁不开，拧眉显得脸上戾气更锋。

　　江岑朝他笑了笑：“我听说你帮我教训了画我桌子的人，谢谢。”

　　宋放一愣。

　　他喉结有些局促地滚了滚，视线有一刻的闪避，嚯地起身站起来，吓了江岑一跳。

　　宋放似乎很享受江岑受到惊吓的样子，挑着眉“嗯哼”一声，插着裤兜，高大男生垂眸居高临下瞧着江岑，悠悠开口。

　　“现在知道少爷我的厉害了？告诉你，你要是再敢用我妈还有零花钱来威胁我，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那个滋味儿……”

　　他意味深长地拉长音调，朝江岑咧嘴一笑，露出恶狼一样的尖尖虎牙，凶戾万分。

　　江岑配合地点头，果断地像只啄米小鸡，心想果然又开始了。

　　小学鸡的装逼瘾又犯了。

　　江岑忍不住想，如果在宋小学鸡耳边唱“爱你孤身走暗巷”，他会不会一边满脸不屑，一边耍酷地撩起头发，低唱一句“爱我不跪的模样”。

　　不行，太好笑了。

　　江岑狗腿地迎合道：“你真的很厉害，谢谢。为了报答你，我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宋放一挑眉：“唷，什么礼物？”

　　“等会儿啊。”江岑低头在方才带来的参考书里一阵翻找，抽出自己的地理课本，献宝一样递给宋放：“当当当当！”

　　宋放：“？”

　　他接过，懵逼地翻了翻，抬头无声质问江岑。

　　江岑稍微踮了踮脚，伸手夺回课本，翻开几页给宋放演示。

　　“这可是我的心血，看到了吗？”江岑哗啦哗啦地翻页，把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和便签指给他看，“必修一是地理最难的部分，我把高频考点全都标注出来了，比书店里卖的五三还管用，真的。”

　　江岑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复习做题，同时也在整理各个科目的笔记，极速进行高考的一轮复习。

　　尤其是地理和生物这种文理属性兼备的科目，他整理的笔记格外详细。

　　内容不仅包括重要背诵点，还有重点考察题型的做题技巧，全部写在课本上，与基础知识相联系。

　　整理笔记时的爆肝程度，简直是肝上长了个人，江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要这个干嘛？”宋放烦躁地撩了把头发，嫌弃道：“咋了，给我打小抄用的？不如你直接传答案给我。哎对啊，你给我抄抄吧，我要是这回考得好，那我妈肯定给你发奖金。”

　　宋放蠢蠢欲动。

　　“想都别想。”江岑一口回绝，把课本拍在江岑桌子上，“这是你以后的学习资料，懂吗？这可是我的高分秘诀，我原来要自己用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把你的地理课本给我，我没课本了。”

　　其实江岑说了谎。

　　地理课本上的笔记，是他特地整理给宋放的，他自己压根用不到。

　　算是报答宋放妈妈对他的赏识吧。

　　现在高考都是自由选科了，原主选的是三大纯文科，江岑准备等开学考之后，就换成三大理科。

　　他本来就是个理科生，文科思维要稍弱一些，学起来不如理科顺手。

　　江岑对文科没什么兴趣，重来一次高考的话，没必要冒险换科目。

　　宋放就不一样了。

　　他选的副科除了生物、化学两个理科，还有文科里的地理，没选物理。

　　补习的时候，语文英语还有地理三门文科，是交给米小然来负责的，江岑根本不用管。

　　不过江岑横竖也得为了开学考重捡三门文科，于是复习地理的时候，他就多上了点心，整出这么一本“学霸笔记”来。

　　就因为这个，学习系统还大手一挥，豪放地赏了江岑三颗代替睡眠的精力丸子，意外之喜让江岑很是满意。

　　宋放不屑地“嘁”了声，倒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估计早就预料到江岑会拒绝帮他作弊。

　　“课本没带，考完试再说。”宋放敷衍地挥挥手，又烂泥一样趴回了桌子上，用后脑勺对着江岑，懒散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赶紧滚蛋，别打扰小爷睡觉。”

　　“嗯，加油。”江岑礼节性告别，按照考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尴尬了。

　　按列来说，位置越是靠窗，排名就越靠后。

　　宋放好歹坐在最靠窗那列的中间位置，江岑就不一样了，跟宋放在同一排，但离全考场最后一名，只差可怜的一个位置。

　　原主成绩比宋放还差……

　　全校倒数第二啊。

　　江岑汗颜。

　　他能应聘上宋放的家教，实在是不容易，可见宋放爸妈对他倾注了多大的信任。

　　他跟宋放叽叽歪歪的空当儿，考场又来了不少学生。

　　校服都穿得乱七八糟，有的甚至连笔都不带，进了教室就叽里呱啦地大声喧哗，纪律很差。

　　江岑乖乖坐下，整理桌面时不经意抬了个头，一下看到了刚进门找座位的高大男生。

　　顾北晟？

　　江岑眨了眨眼，有点愣。

　　等会儿……

　　顾北晟暑假每天风雨无阻地来学校自习，去超市只买教辅书，排队结账的空当儿还不忘背单词……努力程度让江岑都深感敬佩。

　　结果弄了半天，也是个全校倒数的学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