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外头下起了大雨。
五月的天,总是变得猝不及防。
已经快到夏天了,江城也开始变得闷热,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昏天地暗的一片,空无一人的客厅里也是一片漆黑。
邹印没有开灯,踢掉鞋子,解开衣领,就仰面躺在沙发上。
过了很久。
他坐起身,也没开灯,给手机充上电以后,就直接去冲凉。
半个小时后,邹印洗完头冲完凉,用毛巾裹着湿透的头发,看见黑漆漆又窄小的客厅,最后还是开了灯。
刚刚插上吹风筒,手机就猛地响了起来。
邹印拿起手机,有些疲惫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哥,爸好像不太舒服,你快来医院看看。”
邹印的手微微一僵。
他道:“好,我马上来。”
邹印挂了电话,飞快地把头发吹得半干,就去换衣服。
外头下着暴雨,没办法,他只能开着自己的小破车出了车库。
暴雨天,再加上邹印也刚刚回江城不久,已经有些认不清路了,所以开了导航。
他就这么一路跟着导航,紧赶慢赶往医院去。
天很黑,快到医院的一个分岔路口,不知为何,邹印瞥见不远处雨幕中一个巨屏广告,广告里的男人戴着墨镜,似乎是一个眼镜广告。
隔着滂沱大雨,也能看到那个男人的眉眼清俊优越,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被墨镜遮住的大半张脸,帅气又迷人。
邹印走神了一下,等到回过神,已经要过那个拐弯的分叉路口了。
他心里猛地一惊,连忙打方向盘,立刻就要拐弯。
然而,下一刻。
后面一辆车本来要从他旁边过去,没想到他突然拐弯,猛然刹车不及。
邹印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猛踩刹车。
“砰”的一声——
小破车都跟着震了一下。
“……”
邹印整个人都懵在那儿。
我去。
片刻,他闭上眼,面无表情,然而内心快要抓狂。
不是吧。
今天怎么这么背运。
他认命地想推开车门下车,结果被暴雨逼了回来,在副驾驶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到一把小伞,撑开来,下了车。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他摇摇欲坠的伞上。
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伞砸穿。
邹印撑着伞,看见被他撞了的那辆黑色轿车,看上去价格不菲,流线型相当优美,雨水落在上面,滑下来,都仿佛珍珠滑下来似的。
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
那人撑着伞,神情相当不善,但仍极力保持着礼貌:“先生,您……”
邹印绕到车边去查看那辆黑色轿车的情况,还好,看上去只是微微擦碰了一下。
他松了一口气,直起身,雨声很大,他声音都快要被淹没:“对不起。我会让保险公司赔的,请问有没有人受伤?真的非常对不起。”
那人道:“不是钱的问题,你知不知道车里……”
话音未落。
黑色轿车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随后,雨声里,听见一个声音缓慢道:“张行。”
那个声音似乎淡淡的,还有些冷,没有太多的感情。声线偏低,比起多年前,少了少年感,多了成熟的低沉,但也淡漠到了极点。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无论是在手机上,电视上,还是微博上,都能无时无地听见。
雨声很大,可在这时却像是忽然变得寂静下来。
邹印撑着伞,慢慢地回头。
透过黑色轿车摇下的车窗,可以看见副驾驶座的那个男生,伸手按下驾驶座的车窗。
他微微探身,看着窗外,戴着黑色口罩,此时口罩挂在下巴上,耳垂上一颗银色耳钉仿佛暗夜里璀璨的星辰。那眉目也清俊无比,眼眸漆黑,唇角似乎微微勾起,又似乎没有,和方才巨屏广告上的那张容颜重合起来。
蔺伽年看了一眼邹印。
雨水砸在摇下车窗的车里。
随后,雨声里,邹印听见蔺伽年开了口。
他淡淡对车外的人道:“我们赶时间,让这位先生,留个联系方式。”
顿了顿。
男生眉眼微微挑起,声音却像是冷到极点,“赔偿的事情,改天再说。”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在脆弱的雨伞上。
邹印看见车里那张脸的时候,忍不住想。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比被炒鱿鱼、暴雨天不小心撞了车,更倒霉的事情。
是撞了蔺伽年的车。
而更可怕的事情是,他还不能履行自己当年立下的誓言,就是在未来某天重新遇到蔺伽年的时候,要比他潇洒成功一百倍,如果不能,就揍他一顿。
现在好了,两样他都做不到。
既没能比他潇洒成功一百倍,还狼狈失败了一百倍,也不能揍他一顿。
因为昨天晚上,把醉酒了的邹印送到酒店的人是蔺伽年。
邹印没有酒后断片,当时以为是梦,今天醒来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除了跟他说一声谢谢,什么也不能做。
更不能报当年之仇。
不过没有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那么会打人了……
这么多念头在脑海里过去。
邹印已经弯下腰去,“非常抱歉,给您造成麻烦了。什么时候有需要,联系我就好。”
张行本想递出去手机让他留联系方式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眼前肩膀瘦削的男生深深地鞠着躬,让张行有几分不好意思。
张行撑着伞,“咳”了一声,“没事,下次小心点就好,留个联系方式吧。”
邹印直起身,接过张行的手机,飞快地输入联系电话和姓名,然后再次鞠躬:“谢谢,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他这再一鞠躬,车里的男生身影骤然一僵。
蔺伽年听见邹印的声音,还有雨声中的那一句“谢谢”,很清楚知道那不是说给张行听的。
他停留在降车窗按钮上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指尖都发白。
很快,张行回到了车上,收伞,松了一口气:“好了,没事了,他好像不是您的粉丝,没认出您来。”
蔺伽年坐在车里,没吭声。
男生的眉眼隐没在黑暗里,耳垂上那颗璀璨的银钻似乎还闪着光,侧颜轮廓无比优越好看。然而良久,他慢慢闭上眼。
张行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真是太险了,祖宗啊,您下次千万别再摇下车窗了,万一遇上狂热粉丝就完了,我们今天还没有带保镖……”
蔺伽年打断他的话。
他的声音很冷,“闭嘴。”
张行:“?”
安静了片刻。
蔺伽年:“把他电话给我。”
张行:“??”
蔺伽年睁开眼。
他盯着车窗前面,慢慢地道:“我要亲自联系他。”
·
邹印检查了一下自己车子,就回到车上。
身上其实已经被淋得差不多了。
他收了伞,放在副驾驶。
邹印发动了车子。
他先让蔺伽年的车开了过去,自己才转弯往医院去。
雨刷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摇晃着,却刷不掉铺天盖地而来的雨。
邹印把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
时隔四年,再遇到蔺伽年。
当初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很愉快。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太多的感觉,唯一有的,就是一个——不甘心。
没想到还是被他说中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一无是处。
还是干啥啥不行的那个邹印。
……
到了医院住院部,姜志峰的电话打了进来。
邹印刚接通电话,姜志峰的大嗓门立刻在那边响起:“大无语事件!蔺伽年刚刚辟谣了!”
医院住院部的电梯门打开,邹印走了进去:“哦?”
姜志峰道:“而且,居然不是工作室辟谣的,是蔺伽年本人亲自辟谣的!我等了一天,妈的,居然不是恋情,他也不是gay,无语死了,乌鸡鲅鱼!我还想看看他到底是渣男还是什么实锤呢,带男生回酒店,结果你猜他回应了什么?”
邹印:(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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