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点点头，看着宋亚轩笑了笑，在路边拦了辆车离开了。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霓虹灯闪烁下的夜色变得苍茫。冰冷的夜风吹过，整个人透体生凉。

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充斥在耳畔，刺耳得让人皱眉。对面夜市摊上，三五成群的男女正嬉笑打闹，KTV内的歌声隐约传来，有些遥远。

行道树下，穿着蜡黄色清洁服的工人，佝偻着腰推着垃圾车走过，腾出来的一只手啃着没有热气的大饼。

不过一条街道，景象截然不同。

这城市的灯火辉煌，终究照不亮沟渠里的阴暗和沧桑。

头顶的路灯发出幽暗的光，宋亚轩坐在人行道上花坛的边缘，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看着刘耀文离开的那个方向。

忽然觉得有点儿不一样了。

尽管宋亚轩还是反感他的恶劣，可是这个世界上真假难辨，认定的可以被改变，选择的也可能被放弃。有什么标准可言。

就像现在，他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一个让他无数次抓狂的无赖。而在前一秒，他还在想办法将他甩掉。

心中苦笑，漠然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老天开眼，四个小时打了十几个喷嚏后，刘耀文终于出现。一排高大的树影中，他一步一步走到宋亚轩面前，眼中明显带着惊讶。

看到真的是宋亚轩，刘耀文咧嘴一笑，笑容如同一轮弯月，星月失色。

刘耀文几步跳到宋亚轩面前，情绪激动地说：“你,你还在？没走？”

“一直在。”

刘耀文傻乎乎地笑起来。

“哦，对了。”他急忙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钱包，举到宋亚轩面前，骄傲地炫耀，“厉害吧，还是热的，给你。”

宋亚轩急忙接过，直接去翻最里面的夹层，当看到手上有些年代的两寸照片，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就在他还没完全放下心来时，指尖一凉，照片被抢了过去。

“什么宝贝，我看看……”刘耀文转过身，凑到灯光下想看清楚。宋亚轩急了，跳起来就想抢回来，不满地嚷道：“你还我。”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他死死盯着刘耀文乌青的嘴角和红肿的脸颊，心里一紧。先前光线暗没注意，现在他发现刘耀文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有伤痕，痕迹还很新。

他扳过刘耀文的脸，仔仔细细地看，道：“怎么弄的？东西你怎么拿回来的？”

当他摩挲过刘耀文的脸颊时，刘耀文表情微僵。

一脸正派地别开脸，道：“哎哎哎，你占我便宜啊！”

宋亚轩脸上蒙上一层冷意。他凝视刘耀文半晌，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告诉我真相。”

他不说话，目光随意晃悠，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刘耀文。”宋亚轩冷冷地叫他的名字，表明他真的要发火了。

“好了好了，告诉你，怕你了。”刘耀文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遮遮掩掩地道，“啊，那个嘛……就是用了点儿江湖手段，你们好学生又不懂。”

“什么江湖手段？”

大概是宋亚轩的语气太咄咄逼人，刘耀文有些不自在，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继续道：“小偷、乞讨、扒手，这些人都有组织有地盘，管这一块地盘的人叫黑龙，我刚好认识，只是以前有些过节，今天就是去找他帮的忙。”

“他打你了？”宋亚轩问。

“哪能啊，老大能亲自动手？他助手打的。”刘耀文静静地看着他，宽他的心，“乖啊，没事，就当挠个痒痒，我皮厚着呢。”

聪慧如宋亚轩，知道刘耀文有些话没说。他不说，宋亚轩逼他也没用。

盯着他身上的伤，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容，宋亚轩心里陡然涌现出酸涩，眼眶十分酸痛，泪水在里面打转，落不下来。

这是怎么了？他在心疼一个无赖？不可能！这绝对是因为，因为刘耀文帮了他。

他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块鹅黄色的丝帕，这还是上次何婧旅游带回给他的，他丢在书包里没用过。

“你低下头。”他低声道。

刘耀文听话地弯下身，没头没脑地说道：“别打我，头还痛着，等会儿打坏了。”

宋亚轩“嗯”了一声，拿着帕子轻轻地擦着他脸上伤口里的沙子，哑声道：“谢谢你。”

刘耀文只是笑着，安静地任凭他摆弄，扯到伤口的时候龇牙咧嘴也不喊疼，幽深漆黑的眸子看着他，有片刻的失神。

这是宋亚轩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和平地相处。

他身上疼，心里却很甜蜜，想着这一顿教训还轻了。

面前的这个宋亚轩，沉敛、温柔、安静，让他心生欢喜。

他们之间，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感觉似乎不坏呢。

出人意料的是，刘耀文这次又把照片抢走了。

那晚他们一起吃了两碗阳春面，刘耀文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十五块钱预先付完钱，很严肃地说：“饭钱你先欠着，照片押我这里。”

宋亚轩听完就去拿钱包，刘耀文压住他掏钱的手，说：“我不收。”

他如鲠在喉，郁闷得想撞墙。

面还没吃完，他把手中的筷子往他面前桌上一扔：“喂！”

刘耀文热情地捡起，递到他手里，坏笑道：“别生气嘛，又不是不还你。”

宋亚轩斜眼瞪他：“什么时候还？”

“看心情吧。”刘耀文摇头晃脑。

这个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晚上分别的时候，刘耀文很绅士地送他到了她家门口，踮脚打量了下他家周围的环境，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明天见，晚安。”

宋亚轩看他最后真没有还照片的意思，铆足力气朝刘耀文脚上踩了一脚，阴阴地笑道：“晚安！”

刘耀文痛得抱起腿，青蛙一样跳来跳去，气呼呼地叫：“你这人忘恩负义、蛇蝎心肠啊！”

走到楼道口的宋亚轩回头，瞥了他一眼，认真地道：“脚滑。”

似乎气到内伤，身后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亚轩满意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往家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