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燕京尚笼着未散尽的寒气,院子里垂花门前种了些海棠花,眼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连府里的一应草木都显萧瑟,侯府的半月泮内熏炉烧的旺,源源不断的热力弥漫在角角落落。
徐令宜坐在书案后,眉目闲适,撑手看着一本书册,房内的沙漏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时不时扭头去看,想着约摸再过会十一娘便会回府,遂起身嘱咐照影去寻管灶间的吴妈妈炖上燕窝。
自从仙绫阁在十一娘手中传承,她倒是将那儿当成第二个家,除了侯府诸事安排妥当,每每还要分出几分心去管着刺绣的事,他看着心疼,知晓十一娘的性子,也只能由着她去做。而眼下,海禁开放后,整个沿海生意往来风生水起,户部进的银项也比往年多出许多,朝廷上下交口称赞。随着远洋使者互通,既带了新鲜有趣的事务也增了诸多麻烦。
书案上压在书册下的正是从各地送来的情报,徐令宜担忧海禁之下必有反扑,是以密切留意海商情况,海盗势力虽减轻,却仍有人私下破坏正常商贸。
这几日的朝会,就连兵部和吏部的几位大员都旁敲侧击的想从他这儿探听些消息,徐令宜这般想着,眉头皱的愈发紧,官员私下结交,早就是屡见不鲜,但对沿海的事过分关注难免引人生疑,他不动声色暗中让临波去调查,结果便发现这些官员统统与沿海商户有关联。
内有忧患,早晚会将国朝啃食入髓。
他在屋内缓缓踱步,侧首看到院中在琥珀和冬青陪护下朝半月泮而来的十一娘,目光也由先前的冷冽变得温和。 “侯爷今日回府这样早,”十一娘边说边迈步进来,两个丫头朝徐令宜请安后识趣的退在门外。
以往半月泮是徐令宜办理公务的地方,是决不允许旁人踏进一步,如今十一娘如入无人之境,他也不觉有丝毫不妥。
伸手握紧她的手,带人在桌边坐好,徐令宜才道,“原还想早些能多陪陪你,结果反倒是本侯落得个独守空房。”
十一娘微微笑了笑,覆住他的手,因常年习武,徐令宜手掌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稍摩挲便能感到刺拉拉,“那怎么办,要不我让琥珀吩咐厨房多做几个小菜,再温壶热酒,权当是我赔礼道歉了?”她说的一本正经,面上却是促狭的笑。
“好啊,我书房还有几壶金华酒,上次五弟拿过来的,”他顺水推舟,点头道。
十一娘的酒量不好,同他对饮,无异于以卵击石,遂颇有自知之明的换了个说辞,“既是好酒就不能浪费了,否则我喝了便如牛嚼牡丹,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来,实在可惜。”
“你品不出来,为夫倒是能,”徐令宜忽的凑近,抬首就亲在她唇角,十一娘顿住,手被他反手握住,压在他心窝,确是动弹不得。
耳鬓厮磨了会,俩人鼻息相对。
“侯爷,你有心事?”十一娘惯来心思细腻,擅于察觉旁人体察不到的事,适才他动作多有急切,不似寻常。
徐令宜不言不语,呼吸间喷出的热气贴在她鼻尖,过了半晌才勾唇笑道,“都是些朝堂的事情,各党派间历来都是如此,你争我抢的,不足为奇。”
“若不足为奇,你就不会是这种表情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她担忧道,早前经历的种种,现下想来仍然心有余悸,俩人都是生死共度过,她只想尽可能的替他分忧解难。
知晓她心思,徐令宜安抚她,“放心,无非就是海禁的事,我心里有数。”“海禁不是解除了麽?”她大惑不解。
“是解除了,但是为商者少不得跟官场人打交道,做的好便神不知鬼不觉,做不好,便是杀人不过头点地。”
说话间,吴妈妈炖好燕窝端了来,才在桌上搁好,徐令宜挥手示意她下去,待吴妈妈走后,才揭开玉瓷小碗的盖子,将汤匙递给她,“你素来吃这些东西就少,我这侯府可不许当家主母这般苛待自己。”
亲热体己话他说的轻巧平常,十一娘却听得面皮一热,慌接过汤匙,“没有的事,开春后仙绫阁又招了一批绣工,我能忙的不多,只是从旁指导下而已。”
吃了口燕窝,满口的牛乳香气,“这兑了牛乳味道新颖独特。”
“是麽,我尝尝,”捉住她的手,顺势将剩下的送到唇边,还未吃入口中,就听到门外谆哥怯怯的唤着母亲。
“谆哥下课了啊,快来让母亲看看,”十一娘拍拍徐令宜的手,展颜笑着,起身行到门边。
跟在边上新来的李妈妈忙道,“夫人,谆哥今儿可乖了,连私塾老师都夸赞呢。”
“哦,老师都怎么夸谆哥的呢?”她循循善诱,半蹲下身子,与徐嗣淳平视。
徐令宜也行过来,徐嗣淳立刻小手一抱施礼,“父亲!”
“嗯,”轻颔首,徐令宜伸手摸着他柔软的发顶心,“跟你母亲说说,今日如何表现的,让老师夸赞了。”
“孩儿学了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知晓了不凭空臆测,不武断绝对,不固执拘泥……不自以为是。”半大不小的年纪,说话还不算明晰,但与前年相比,却是进步许多。
十一娘欣喜道,“谆哥真是厉害,说的真好。”她哄孩子有一套功夫,连徐令宜听了都忍不住心头一暖。
李妈妈笑的一脸褶子,显然神情自豪的很。
行过礼,父子俩复说了会话,这才由李妈妈带着徐嗣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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