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州大捷，没有肖战带着的队伍，依旧打赢了。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没有出现在人前，忙前忙后打点所有事宜的人是八王妃王一博。

　　江顺德几个人憋屈了几天之后也不得不配合着王一博进行人员清点、返回探路等事宜。他们倒是想见八王爷，八王妃根本不让。

　　山林与中土的气候不同，山中本就阴凉，若是下雪更是冷的人骨头都在疼。

　　不知道王一博从哪儿弄来的狼皮垫子给肖战垫着，披上了被子肖战才不打哆嗦。仿佛突然间就有了依靠一样，肖战每天看着王一博忙的脚打后脑勺，开始有了一种要过年的错觉。

　　王一博带着十几个老兵进了林子打了不少野味回来，给大家开了荤，各个小队的人都分到了，虽然肉不多，但比干粮和水煮菜可好太多了。天冷的时候就是要吃热热的肉才能打起精神来。一来二去，众人对这位白白净净的八王妃都另眼相看起来。

　　肖战窝在军帐里，美其名曰养伤，实际上是王一博根本不让他出来。

　　“出去干嘛，挨冻么。”王一博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崩的紧紧的，将煮好的肉汤端来吹凉喂给肖战。

　　肖战裹着袍子，看着王一博若有似无地皱着眉，乖顺地吃了一口汤。

　　“哇，这个好吃，这是什么汤？”肖战夸张地喊道，眼睛亮亮的。

　　王一博看他这个样子，脸色终于好了些，嘴角微微翘了翘：“兔子汤。”

　　肖战噎了一下：“兔子……”

　　王一博瞟了他一眼：“喜欢兔子？”

　　肖战连忙眨了眨眼：“虽然兔子很可爱，但也能吃，不是不是，我是想，我在山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吃兔子呢。”

　　王一博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要是敢说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子他就直接捏死肖战。

　　肖战吃了肉汤脸色终于红扑扑了些，窝会被子里，看着王一博解开软甲，换上皮甲和皮护腿，一圈一圈地往护臂上缠铁线。

　　“现在还很危险么？”肖战这几日没出帐，王一博虽然跟他一起睡，可这些天从来没有脱下衣服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就算不穿软甲怕冰到肖战，也必须要换上皮甲和皮护腿。

　　比起他，王一博似乎更适合打仗。

　　肖战突然想起来那一日他看到落雪，心里想着给王一博打一套铠甲，一定很俊俏。可真的当王一博穿上了软甲，肖战却不愿意了。他不愿意王一博上战场，虽然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因为什么。

　　“再退30里就安全了。”王一博似乎做惯了这些事，将铁线缠好了之后又确认了一下皮护腿里薄如蝉翼的小刀一排排都没问题，才走到床边来，将肖战连同被子往里面一推，自己裹着大氅躺下。

　　这几夜他们都是这样睡的。

　　军帐外面没有留人看守，王一博撤掉了站岗的人，不愿意肖战的军帐成了靶子，万一真的出事他能保护肖战。

　　“王一博……你，上过战场么？”肖战的声音在黑暗中微微带着鼻音。

　　王一博枕着胳膊，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到军帐上一根一根的梁：“嗯，上过。”

　　“害怕么？”肖战轻声问道。

　　王一博眼睛逐渐放空，仿佛穿过军帐，看向漆黑的天空。

　　怕？他没怕过。他带着残部去寻肖战的队伍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家破了，国忘了，他只要报仇。他不需要复国，人民没了，国家永远也不可能回复了。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只要为家人报仇。

　　“怕，我在大雪里，裹着袍子，想着我阿娘，我的弟弟妹妹，我想，如果我倒下了，他们怎么办。”王一博的声音透着丝丝的寒意。

　　肖战抿了抿嘴，伸出手来去摸王一博，摸到他的胳膊，顺着胳膊摸到脸。

　　明明还是肉乎乎的小男孩，虽然20岁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可成亲那一夜肖战看着王一博嘴里塞满了白米糕，两颊鼓起来，可爱的要命。那时候他就想，是他对不起王一博，将王一博卷进了无聊的皇室之争当中。

　　“那时候你多大？”肖战开始好奇起来。

　　王一博淡淡地说：“18，输得很惨。”

　　仇没报，命也搭进去了。

　　肖战嗯了一声：“可是，王一博。你以后会赢的。”

　　王一博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穿过黑暗看向肖战。肖战似乎看不清他，眼睛没有聚焦点，大约知道身边躺着的人在那儿，但看不清王一博的脸。

　　“你看不清么？”王一博支起身体来，眼睛看不清可不是什么好事，不会是箭伤烧了脑子，还留了炎症吧？

　　肖战笑着摆了摆手：“哎呀，老毛病了。我啊，小时候特别喜欢骑马，但母后不准，有一次我就偷偷去央求七哥去马场给我偷一匹马出来，七哥犹豫了好久才给我牵了一匹。我骑的好好地，突然马就发了疯，我被摔下来，幸亏没有摔断腿，但撞到了头，打哪之后，稍微远一点，我就看不清了。”

　　王一博皱了皱眉：“一直都看不清？”

　　肖战嘿嘿地笑了笑：“其实那日我在万寿宴上连妹妹脸都看不清，是你盯着我的眼神太扎人了，我才看到你的。”

　　王一博一愣，凑了过去：“你那时候看不清我？”

　　那时候你站在城楼上，根本没有看清我？

　　肖战眨了眨眼：“没有呀，我看不清，但你很白，你是那一群人中最白的，我就看见你了啊。”

　　那时候的城楼下，密密麻麻的死尸和雪，你当真没有看见我么？

　　你当真……不是用那种冷冰冰地眼神看着我去死么？

　　王一博捏紧了拳头，缓缓地躺了回去。

　　他不是上一辈子的肖战，他如今看得清看不清，与上辈子又有何相干呢？

　　肖战凑了过来，几乎要贴着王一博的脸，一双瑞凤眼仿佛含着星光，笑盈盈地看着王一博。

　　“没关系啊，我凑近点，就能看清你啦。无论你站多远，我也一定能第一个认出你来，你是我的……”肖战突然愣住，嘴微微张着，仿佛突然忘记了后面要说什么。

　　王一博看着他，等他接着说。

　　可肖战没有，肖战笑了笑，缩回被窝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