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当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让家里的厨娘炖了汤,这些天来医院看了人好几趟。
她碰到肖战,虽然没有明着说,但神情里还是带了些责怪的意思。
傅弈在医院门口看到王夫人神色紧张地走进来,觉着有点心慌。
他等人走了,上去往病房里望了一眼,正好撞上肖战走出来。
“你杵门口干什么?”肖战把房门带 上,回过头来看他,“来看王少爷的?”
“也算是,我看王夫人那心疼的,像是恨不得吃了我俩。”傅弈问,“门怎么锁上了?”
“大少爷刚吃了消炎药,要睡一会。”肖战带着他下楼,在冰冷空气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问,“杨岳那边怎么样了?”
“昨天审了一天了,那老东西什么都不肯说,还在司令部僵持着。”傅弈冷笑了一声,“看着吧,反正现在没人敢保他,给日本人卖命的软骨头,不用上刑就能交代了。”
“别让他舒舒服服杵司令部,管他嚷嚷什么,直接关起来。”肖战眸色暗沉,说,“他当时就是想拉着我们一块死。手下的人也真不要命,王元名的儿子都敢这样动。”
“已经关进去了。”傅弈问,“去看看吗?”
“去。 ”肖战的大衣披在 了王一博身上,现在站在冷风里,里面的灰色针织衫单薄得很,上面还带着一点血渍。
他说,“大少爷是我带过去的,我总得替他讨点疼回来。”
司令部左拐就是牢房,门口守着几个人,旁边有队列定时巡逻。
里边潮湿而阴冷,星星点点的苔藓生长在墙边,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
肖战跟着傅弈往里面走,四壁的灯用了很多年,昏昏沉沉的。
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一条条突兀的暗色打在墙壁上,显得压抑而骇人。
杨岳还待在审讯室,傅弈从值班土兵那里拿到钥匙,上前开了锁。
“咔嚓”一声响起,坐在椅子上的人耷拉着的脑袋随即抬起,瞪着眼睛看他们走进来。
杨岳是被麻绳捆住,一路佝偻着背压过来的。
他原本整洁的衣物被弄得一片凌乱,头发上也被泼了凉水,顺着发尾流淌到地上。
在这样冷的冬夜里,他的嘴唇冻得哆嗦,浑身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杨岳看到他们两人走近,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他和椅子捆在一起,这么朝后一碰,椅子摇摇欲坠的四角顿时失了重心,猛地朝水泥地砸去,发出一声沉重的响。
“啊....”
肖战冷眼看着杨岳摔倒在地上,他被砸中了小指,痛到蜷起身来呻吟。
那根指头似乎无法并拢,看上去看上去已经有些畸形了。
傅弈站在肖战身后,看见他上前连椅带人拎正了位置。
椅子的晃动声和杨岳的痛呼交杂在一起,肖战抬了抬下巴,问,“ 还不肯交待?”
“我要交代什么?”杨岳因为疼痛而面容扭曲,额间的冷汗不断往下滴,“我是和日本的长官有过生意上的来往……”
“还日本的长官?”傅弈听不下去了,没忍住抬脚踹了过去,“你这吃里扒外的玩意倒是挺会尊敬小鬼子的啊,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早盯上你了,就等着你回南京!”
“你最好把和日本人做过的事交代清楚。”肖战盯着他,缓慢地说,“司令部的刑罚,想必你熟悉得很。多说一条情报,就少遭一些罪。”
杨岳咬着牙说,“我做了什么!日本人要做国内的生意,要进海关,我只不过方便他们进来,这有什么错!”
“你知道让日本人运的是什么货? 你就敢放人过来?”傅弈跟肖战一唱一和,“你最好把港口名称和人员名单都说清楚!”
杨岳靠在椅背上,小拇指传来钻心的痛。
他看了看审讯室四周的墙壁,又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要求,“我说清楚了,你们就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傅弈应了声好。
杨岳吐出一口气,说了几个名字,又断断续续抽着冷气,说了几件情报。
傅弈拿出准备好的纸笔,拉开椅子,在审讯桌前坐下来听他说话。
他发现杨岳交待的东西,和上面原本调查的情报相吻合。
傅弈心里大概有了底,知道这老东西应该交待得差不多了。
剩下一部分还得靠他们自己去查。
他整理好东西,看向肖战,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肖战余光瞟向杨岳,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 他和日本人勾结这么多年,肯定还有没说完的,继续把人留在这里,去告诉审讯室的人,他犯的是叛国的重罪,怎么审随他们。”
“肖战!肖战你敢这样对我?”杨岳听到肖战说话,几乎目眦尽裂,大喊道,“你做事做得这样狠、这样绝!你不得好死!你就好好等着,你今日这样对我,等我日后翻身出去,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想翻身?”肖战冷笑一声,说,“出卖家国,其罪当诛。你还是想想能在牢里活多久吧。”
说完,他权当听不见身后的咒骂与声响,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傅弈锁好了门,把钥匙交还回去。
他跟在肖战后边问,“我去整理一下情报,你打算现在回去么?”
“我去一趟医院。”肖战说。
“你今天不是去过了?”傅弈拍了拍他的肩,还挺高兴,“老肖啊,你总算上道了,知道要和大少爷搞好关系了。”
肖战略带嫌弃地剥开傅弈的爪子,说,“我能跟你一样?”他想起王一博,稍微带起了一点笑,说,“大少爷喝了几顿家里的汤,说不想喝了,我看看旁边的蟹黄包还有没有,去给他带一笼。”
肖战把车停在了卖蟹黄包的摊子前。
大少爷下午提了一句想吃,肖战应了声,说晚上过来时顺路给人带。
王一博听他答应,那双眼睛又挑起来了,就这样看着他笑,跟只得逞的小狐狸一样。
肖战不由地想,这人真是个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少爷。
不喝家里炖的汤了,就看起来这样高兴。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附近味儿老道的店正准备着夜宵,蟹黄包这样的本来就做得不多,晚上卖了几笼。
肖战赶得正好,拿到了最后一笼。
老板给他装好包子,把有些泛黄的毛巾往肩上一搭。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医院,问肖战,“长官,有家里人生病了?”
“不是。”肖战摇了一下头,说,“朋友受了点伤,我去看看。”
“这样啊。”老板看着肖战,有些担忧地说,“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你们要注意安全呀。”
肖战笑了笑,“这话应该我对您说。”
“我们老实做小本生意的,”老板有些胖,笑起来时眼睛都眯在了一起,“除了不讲人性的鬼子,大概也惹不上什么人。”
肖战没说话,朝老板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
他拎着包子走到医院,上了楼,发现王一博病房的门没有关有完全关拢。
灯光从那一条缝隙里边溢出来,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有人过来看大少爷了。
肖战正打算先行离开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句,“一博,你现在在司令部,他们有没有对你很不好?对你.....滥用权力?”
他停了下来。
王一博的话里带着笑,“暂时还没有,现在带着我的长官对我还挺好的,他常常过来看我。”
里面的另一人冷哼了一声,“都是一群资本家罢了,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肖战觉得里面那人发言有些危险,仔细想了想,又不是全无道理。
确实有许多资本家在操控局势,他们做事大多不为国家与人民的利益,只为了自己。
“徐麟,谨言慎行。”王一博靠着枕 头,有些疲惫地说,“ 我回南京,有时候觉得我明白了,有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我也不知道怎样是绝对正确的.....不论在哪里,我只清楚我这一生,必定不会做危害国家的事情。”
“那好。”徐麟叹了口气说,“一博.....你多加珍重,好好养伤,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肖战转身退进了拐角处,等到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离开医院好一会,他才走上去,敲了敲那扇没有合拢的门。
“肖长官。”王一博看见他,神情微微放松下来。
他略带懒散地靠坐在在床上,看着肖战走过来,眼睛里带了点笑。
“起来吃东西了。” 肖战把买来的蟹黄包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问他,“晚上换了药吗?”
“换了。”王一博直起身来,伸手拿了旁边的竹筷,慢条斯理地咬着包子吃。
吃东西倒是像模像样的。
冬夜里风冷,肖战怕蟹黄包凉得快, 站在外边时给裹衣服里了,现在温度应该刚好。
“伤好些了吗?”肖战淡淡看了他一眼问。
“好多了。”王一博把手上的包子吃完,支起下巴来看他。
他微侧过身,夹了一个递到肖战唇边,“这家蟹黄包味道很好,肖长官尝尝。”
肖战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随后就对上了王一博的眼睛。
大少爷仰着下巴,半屈着腿坐在床上,稍颤的眼睫上带着细碎的暖光,整张脸的漂亮轮廓都显现在灯下。
肖战低垂下眼,把蟹黄包接过来,尝了尝味儿,“还可以。”
王一博笑了起来,他转了一下手指,把筷子收回来,继续吃着剩下的包子。
肖战走到窗边,伸手把透着冷气的缝隙关上。
他回过头,听到王一博笑着问他,“肖长官,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过几天,你伤还没好。”肖战看了他一眼,说,“出院了就得回司令部干活。”
王一博看肖战绷着脸吓唬人的样儿,没忍住,笑得更厉害了。
他弯着眸子,好半天才咳了一声,总算敛住了笑,“好,那就回去干活儿。”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