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许久前的事情了。”

　　池泽朝手里持着茶杯，以一种沉思者的表情盯着手里的茶液看，“您或许是不知道当年的情景，我府上上下下几百人，都要吃饭的，我自然要克扣下一些救济粮。您要清楚，那种世道，我若是把他们放走，那就是害了他们。”

　　池泽朝将茶碗里的茶捧起来，吹了吹。他的上半身很直，端坐时有几分天生的贵老爷气质，只是瞧上去，身边有一种消不去的阴郁感。

　　“那她呢？那位刘姓的夫人。”

　　池泽朝抿了抿唇，莫名地感觉嗓子有点干了。他下意识地想抿口茶水，却见它热气四溢，只得又吹了一通，道：“死了。”

　　“在生淖儿的时候，难产死了。”他补充道：“这个故事我并未跟淖儿亲口说过，但我想……你在看什么呢？”

　　池泽朝被尚司秋的表现一时惊到了：他正微不可查地屏住了呼吸，一双无声地瞪大的眼睛死死的、不自然地盯向门的方向。那种视线包含了不可思议，以及恐惧感。

　　——就像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哒。”

　　一声莫名显得沉重的脚步声落在耳畔。就像是千钧重似的，池泽朝的心跟着发出一声悸动。

　　“咔。”

　　门被一个肩膀顶开，走来的人手里端着装有水果碗以及甜点的托盘，被两双骇然的眼睛盯得不紧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吗？”

　　尚司秋未曾回答他的话。他的眼睛近乎是粘上了他的后背。那上面趴着一个长发遮脸的女人：她看着大概有两个婴儿加一起那么大，下半身牢牢地缠在池书渝的腰间，双手抱住其的脖子，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朝外涌动着无尽的黑烟。

　　一股阴冷黏腻的风好像扑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呼吸一屏，久久地不能回过神，一直到池书渝端着的盘子落在桌子上，发出“哒”的一声响，他才发觉自己已经盯着池书渝来的地方许久了。

　　“小仙人，吃水果了。”

　　一语落定，彻底地把他从那种迷蒙的状态下拉了回来。尚司秋回过神来，慢吞地拿了一个切好的梨子片填进嘴里。

　　身侧的池泽朝此刻正用一种难以言语的表情瞧着他。他微微将头低下，干巴巴地道：“真是抱歉。”

　　“不，没事。”池泽朝让有些僵硬的脸调动起来，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近乎是赶似地向池书渝道：“下去吧。”

　　“是。”

　　池书渝端起托盘，应声朝着门前挪步。尚司秋的目光一挪，忍不住地再去看，恰好与那个女人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她趴在池书渝的背上，头颅像猫头鹰一样旋转了一圈。

　　他的梨子片卡在口腔里，久久地没能咽下去。

　　在梨子片甜味将近的那会，他终于回忆起先前的话题，道：“你刚才说，刘颜是怎么死的。”

　　尚司秋转过了脸。

　　池泽朝下意识答道：“哦，她啊。那个女人，在难产里死的。”

　　“可……”

　　“她该是被你掐死的吧。”

　　回应的声音很是清亮。尚司秋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陈惊澜倚在屏风上，正一脸戏谑地看着池泽朝。

　　“仙人怎出此言？”

　　池泽朝故作不解，眉尖挑着。

　　陈惊澜却未答他。他反嘴问尚司秋道：“可看到了？”

　　“看到了。”

　　尚司秋将有些慌乱的视线掩饰了下去。

　　陈惊澜见罢，这才将目光放在池泽朝身上，道：“你果真是从一开始就瞎说了。”

　　池书渝的母亲刘颜，便是昨日里池泽朝嘴里面的“那个女人”，她的的确确地嫁给了池泽朝，贵为大房，又生下了池书渝，只不过与池书渝说的素不相识不同：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婚约，唯念才是个插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