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和蓝忘机是很有些私产的，大部分是青蘅君留下的，还有长辈们二十来年的压岁钱和节礼，这些分开都不算多，但积年累月的，到如今也是数量庞大，尤其是他们吃穿用度皆由族内安排，需要私产支出的地方少之又少，几乎是只有进账而没有出账的。

而蓝忘机说蓝曦臣送出的那些贺礼，其实大多数是以家族的名义从公账上出的，他从小是少宗主，后来青蘅君身陨，他就变成了宗主，这个身份好像成为他的一部分，剥不离脱不掉，那些能称之为交好的人也都是源于家利益的需要。

但即便如此，这结道大典以来收的与之相比也是一笔大数目了，蓝曦臣怎么可能不高兴？

蓝忘机了然点头，随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匣子推过去。

“忘机的，也交于兄长打理。”

“忘机这就上交全部身家啦？就不怕我将它私吞了？”

“交给兄长，便是兄长的了，不止身家，忘机也是兄长的。”

蓝曦臣：怎么可以撩人？你犯规！！！

当然犯规，蓝忘机现在已经把出题人都压在榻上堵得再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化成一滩春水了。

——

结道一事落下帷幕，过年的事宜便得提上日程了。

点查一年的收支、境内各地夜猎情况的总结、族内各支大小事宜复查归纳，等彻底忙完，也就到了年跟前了。

蓝氏惯常在大年三十前一日里办一场家宴，族内各支齐聚，虽然也热闹不起来，但总归比旁日里多几分松快。

如今蓝氏内务虽然都由蓝忘机批示，但蓝曦臣仍坐在宗主之位上，于是这一日便免不了要出来主持着。

说是主持，其实也就是说一些勉励的套话，然后挨个儿点评后辈，赐下压祟钱，最后收尾宣布开宴。

待家宴结束，各支各回各家，大年三十便是自己守岁了。

他们这一支就只有蓝启仁和蓝曦臣蓝忘机三个人，硬要算的话还有蓝曦臣肚子里那个不足四个月的孩子。

午时过后下了雪，指甲盖儿那么的一片片，纷纷扬扬洒下来，到酉时初，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了。

用过晚膳，三个人搬了桌椅坐在寒室堂前一边抱着暖炉赏雪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总觉得你们还小，一晃眼，你们都这么大了。”

大抵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怀旧，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尽管蓝启仁的年纪也不算老，可耗费的精力、拥有的阅历却绝对比得过一个花甲耄耋之年的人。

他抬手大致比划了一下道。

“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们才这么大一团，软软糯糯的，手也小，只能握住我一根小指头，我抱你们的时候都生怕一用力把你们给挤坏喽！尤其是忘机，一开始连碰都不敢碰——”

蓝启仁回忆起二十三年前，长嫂分娩的那个晚上，他跟兄长青蘅君在龙胆小筑外面等着，从戌时过半到第二日卯时末，整整五个半时辰他们没敢喝一口水、没敢合一下眼，只听着里面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声，然后大人的声音沉寂下去，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响起，蓝涣就被抱了出来。

蓝涣被锦被包着塞到青蘅君怀里，眼睛闭着，一双小手胡乱地抓，抓住什么就用力拽一下，没一会儿产房里允许进人了，青蘅君有样学样把蓝涣往蓝启仁怀里一塞，自己进里面看夫人去了。

蓝启仁那时候根本没抱过孩子，尤其刚出生的孩子脆弱娇嫩，他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似乎是他动作生疏让蓝涣不舒服了，蓝涣睁开眼，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

到了蓝湛出生的时候，是一大早发动的，早产加难产，一整个白日，女医师带着一盆盆血水出来，血腥气叫人揪心得很，到了天黑，终于生出来了，青蘅君甚至没抱一下就冲进产房里去了，于是蓝湛也到了蓝启仁怀里。

蓝湛生出来比蓝涣更小一圈儿，既不睁眼也不哭，医师拍他屁股，他哼哼两声，饿了尿了也是哼哼两声，一直这么过了半个多月，又一次蓝涣来看弟弟的时候，蓝湛才第一次睁开了眼。

明明两个都是兄长青蘅君的孩子，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蓝启仁，或许这就是缘分，后来也由蓝启仁从小将他们教养大。

这些事情蓝曦臣和蓝忘机都没印象，自然也就无从插口，只是听着，然后想象着当时是个怎样的光景。

蓝曦臣和蓝忘机小时候都乖，蓝曦臣是幼年早熟，照顾弟弟，学习学业，蓝忘机则是身体弱，没什么心力体力跟其他小孩子那样胡闹，蓝启仁教他些简单的句读，他就捧着书慢慢的读，一边读一边等哥哥上学回来。

后来仔细养着，蓝忘机的身体倒也没那么弱了，开始上族学、习医、习琴，只是好景不长，在他六岁时，他们的母亲在龙胆小筑病逝，蓝忘机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身体再次垮掉，高烧不退，昏迷了整两个日夜，蓝曦臣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弟弟，守了两个日夜不曾合眼，也跟着病了一场，从那之后，蓝曦臣愈发地爱护从小身体不好的弟弟，时时刻刻关注着，蓝忘机一个眼神，他都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蓝曦臣成了蓝忘机的代言人。

到八岁多，蓝忘机的身体终于又养了回来，而那时蓝曦臣已经开始慢慢的接触一些宗务，忙得脚不沾地，两个人的角色也有了转变，从蓝曦臣照顾蓝忘机变成了蓝忘机操心蓝曦臣的日常。

从蓝氏的两位小公子，到蓝氏双璧，再到泽芜君和含光君，只要有其中一个在，另一个就不会太远，他们的名字也总是被一起提及。

蓝启仁忽然就有些释然了，甚至于感到庆幸，若是蓝曦臣和蓝忘机都分化成了乾元，他才真该头疼。

“我早该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是根本容不下旁人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