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一个双拼大锅吧！他们家的排骨是一绝，我们先点一个排骨！然后再加一个……”白小曦拿着菜单有些犹豫，看看身边的王一博，对方明显一副“随便，吃什么都行”的架势，她于是把菜单往对面的齐天那边凑了凑，“翅中、虾、鱿鱼、牛蛙……牛蛙好不好？”

齐天打了个响指，对她比了个赞。

牛蛙……肖战抬头看了王一博一眼，对方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你好美女！”白小曦举手招呼服务员来点菜，肖战却突然打断了她。

“那个……”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说了出来，“能不能把牛蛙换掉？”

“你不吃牛蛙的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啊，那我们换成翅中吧！”白小曦选了比较保险的一种，又问，“你们都能吃辣吗？我们要个微辣锅可以吗？”

“无辣不欢！”齐天立刻捧场。

肖战再次看向对面的王一博，而对方也正看着他，并且在他开口之前说了句：“可以的。”

肖战于是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口水。

白小曦开始点菜，齐天碰了碰肖战的胳膊，小声问他：“没听说你不吃牛蛙啊？上次我们——”

肖战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齐天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对面，明白过来——大概是王一博不吃牛蛙。

他看了看盯着肖战的王一博，又看了看捧着个水杯埋头喝水的肖战，总觉得——

这俩人之间为什么总是含含糊糊遮遮掩掩奇奇怪怪的？

要说他俩关系好吧，又老是客客气气跟不太熟一样，可你要说他俩关系不好吧，不好王一博能给肖战介绍工作又让肖战住到他家去？肖战能买个菜吃个饭时时刻刻都记着王一博喜欢吃什么、不吃什么？

但是这种本该一句“你看还是哥们儿惦记着你吧？”或者“你就说爸爸对你好不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像怕被人发现一样偷偷摸摸的……

齐天又瞥了一眼身边快把脸埋进水杯里的人，实在有点搞不懂他的路子。

他不懂，对面的王一博也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肖战却好似了解他所有的喜恶，默默地给他喜欢的，又不动声色地帮他挡掉不喜欢的，还不想让他知道。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好像离你很近，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你体贴着你，却又离你很远，一点真实的自己也不愿意展露给你。

你刚想靠近，他转身就跑。

“就这些吧，然后我们再要一扎果汁……芒果汁可以吗？还是橙汁？”

“都可以的。”

“那就芒果汁吧！”

服务员去下单了，白小曦抓了一把餐盘里的小锅巴来吃：“好饿啊，还要等好久锅才能端上来，我都想去隔壁拼桌了。”

齐天被她逗笑了，觉得女孩子实在有些可爱：“有这么饿吗？旁边有一家寿司还不错，我去帮你打包一份吧。”

白小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都有什么口味的？我想吃……哎呀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已经跟着齐天站起来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相亲男神坐在这里，于是又坐下问了一句：“我能去打包一份寿司回来吗？”

“当然，”王一博意识到这个时候让齐天跟她一起去似乎不太好，于情于理自己今天都应该负责女孩子的一切开销，于是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你也不知道在哪里，齐天带我去就好。”她站起来冲齐天摆摆手，“快！”

“……”

齐天跟白小曦出去之后餐桌上瞬间就冷场了，肖战几次张了张嘴想跟王一博聊天，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少年起就是这样。他每天睡觉前都会想一想今天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有哪些王一博可能会感兴趣，如果说给他听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在想象里与王一博进行过数次次交谈，可每次真的见到王一博时，他除了一声“早上好”，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呆板又无趣。

王一博不是已经身体力行地把他喜欢的类型展示给你看了，齐天也说了活泼的白小曦跟王一博才般配，那你为什么不能活泼一点，有趣一点呢？

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这副讷讷的样子呢？

是因为你知道，再有趣也没有用。

因为你不是女孩子。

你根本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肖战垂下头，如果不是茶杯口太小，他可能真的已经把脸给埋进去了。

跟他独处，就这么无聊吗？

王一博看着对面的肖战，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可能，真的是很无聊吧。

他想起了他的上一任，也是第一任女朋友。

那女孩是个检察官，他们在工作中相识，后来女孩家里有些事请他帮了个忙，然后为了谢他请他吃了顿饭，慢慢地就有了些私下的接触。

他能感到女孩对他的好感，而他对女孩也并不反感。

女孩身材高挑，长相也算的上清秀，性格干练，待人接物也很得体，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他在女孩表白之前率先求了爱，跟她说：我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但是我会努力。所以，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正不知该怎么开口表白的女孩瞬间就捂着脸哭了出来。

他们在一起了两年，这两年里，他也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不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但是会努力。

只是他进步的速度，可能跟不上女孩的预期。

于是“我觉得你这样的年纪能有这么沉稳的性格真的很难得，跟你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渐渐变成了“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来哄哄我！”

于是“我觉得我们真的很有默契，我也觉得这个案子该是这样的结果”渐渐变成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我不想每天上班是工作，下班见了你还是工作！”

于是“我觉得这样刚刚好啊虽然你话不多可是我知道你在陪着我啊”渐渐变成了“如果你没话跟我说那就回去吧，我也不想再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于是“我一定会做一个最好最好的女朋友”，最后变成了“太累了，我们分手吧，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交女朋友。”

他最后也只能对这个他曾经想过要跟她结婚的，最终却抛下了他的女孩说上一句：“对不起。”

他始终记得女孩试图对他表白时羞红的脸，还有她说分手时冰冷的眼神。

她说：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交女朋友。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在每每有人表示出对他的好感时就会跳出来。

张姐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当初前任约他吃饭，就是通过张姐。上次跟白小曦的相亲他本来不想去的，可张姐的一句“去吧，这姑娘话多，爱笑，准不会嫌你闷”不知为何就触动到了他。

谁也不能孤单一辈子。总要有个伴的吧。

一个不会在日常的相处中渐渐磨掉了滤镜，觉得他索然无味的伴。

“你会觉得我很闷么？”问出这句话时王一博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问出来了呢，这又要让别人怎么回答呢。

“那个，我是说——”他试图找补，却被肖战打断了。

“怎么会！”一直低着头的人突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语气认真到有些急切，“每道题都能想出那么多解题思路，射雕英雄传中最喜欢黄药师，会把我贴在瓢虫后背的猪头贴纸摆正，喜欢Beyond喜欢周杰伦喜欢孙燕姿放什么歌都能哼两句的人，怎么可能会闷啊！”

王一博愣住了。

从相识起，他没从见肖战这么大声、激动地说过话。

全是为了维护他。

一些遥远的、他以为早已忘记的画面忽然风一样地涌入了脑海——

是夏日闷热的晚自习，肖战把被风扇甩在他肩上的小瓢虫捏下来困在文具盒里，然后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只小猪剪下来偷偷贴在瓢虫背上，然后把瓢虫小猪放在卷子上看它乱跑。小猪没头没脑地撞在他的胳膊上，顺着爬在他的手背上，他捏起这只小猪，把它的猪头贴正，然后放回课桌上看它继续爬。

是起得太早有些晕晕欲睡的早自习，肖战把射雕英雄传藏在英语书下面，忽然问他：“你喜欢郭靖还是杨过啊？”“我喜欢黄药师。”“啊？为什么，因为他的奇门遁甲吗？”“因为他够强大，强大到不屑于向世人解释。”

是下午第一节课打铃时肖战踩着铃声跑进教室，气喘吁吁地拿出一盘磁带：“七里香，我买到啦！你等下要不要听听看？”

……

那些他以为的，不重要的对话，不重要的事情，甚至是，不重要的人。

原来竟都完好地封存在他的记忆中。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果然还是太闷了。”王一博看着肖战，目光很暖。

“才不是——”肖战急切的反驳被对面青年含笑的一句话打回了肚子里——

“有趣的是你啊。”

有趣的是你，以及，被你影响着的我啊。

“哪有……”

肖战又把头低了下去，这次，是因为不想被人看到他红了的脸。

他再有趣都没有用，因为他不是女孩子，再有趣，都不在王一博的选择范围内。

可他依然希望王一博觉得他很有趣。

虽然……

虽然他的女朋友也很有趣……

等等！

所以……王一博是因为怕闷到了白小曦，才问他“你会觉得我很闷么”？

“小曦……也蛮有趣的……”

他没有抬头，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这句话，又加了一句：“你们在一起……不会闷的。”

他没敢抬头。

很久才听到对面王一博轻笑了一下：“是么？”

他的语气有点凉：“那就承你吉言了。”

“你干嘛不让一博跟你一起来，是怕他知道你打包之前还多吃了一份吗？”齐天有些好笑地看着白小曦鼓着腮帮子一口一个地塞寿司。

“那不是废话吗，我不要面子的吗？还在相亲阶段我再把人给吓跑了！”白小曦刚觉得有些噎的慌，齐天就递了杯绿豆沙过来，她接过来猛吸两口才腾出手来比了个赞，“哇哦，太体贴了，这一看就不是一两个姑娘训练出来的！”

齐天给了她一个看透不说透的眼神：“你跟一博是刚开始吗？”

“还不算吧，我们之前见过一次，但是见完之后他那边就没下文了，还是我联系的介绍人硬让人从中撮合的，今天是第二次见面。”白小曦完全没遮掩，“本来我还觉得稍微有点尬，幸好碰到你们了呀！”

“幸好？我们这么亮的两个灯泡……”

“没有没有，一博太冷了，我高估了自己的脸皮，有点受不住……”白小曦笑了两声，又缩了缩脖子，“不过他好帅，又稳，就……哎反正就是特别好，好得让我觉得如果不全力以赴地追一把，一定会抱憾终身!”

“那你加油吧，一博对你也挺上心的，他就是慢热，你主动一点就能拿下他啦。”

“真的吗？”白小曦没想到王一博竟然还在朋友们面前提过自己，开心地对齐天举了举饮料杯，“借你吉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