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家离律所不远，肖战把车停入地下车库，然后拿出手机叫滴滴，“我们刚才进来的那个门是南门吗？”他方向感实在是有些差。

王一博长臂一伸就把他的手机抽了过来，看了一眼定位的地址，蹙起眉：“这么远？”他又把手机还给了肖战。

肖战接过手机，觉得有点懵。不知是因为提到了以前的事还是因为喝了酒，他总觉得王一博对他的态度似乎熟稔了很多，这种相处的模式，好像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们是朋友。

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话：“我暂时住在爸妈那里。”

“那你每天上班开车也得一个多小时啊，还是在路况比较好的前提下。”王一博仍是蹙着眉，觉得自己给肖战推荐的这份工作实在是有点劳累他。

“我已经让齐天帮忙留意着在律所附近找房子了，因为回来得比较匆忙，所以就先住到爸妈那里了。但是我也跟爸妈说过了要搬出来住的，不然上班实在太远了，而且两代人之间也有代沟，我刚回来我妈看着还新鲜，再过两天就该烦了，我还是趁着两看相厌之前赶紧搬——”

王一博一皱眉肖战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一紧张就话多，一话多，就说了不该说的话——王一博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实在不应该在对方面前做这些明撕暗秀的抱怨。

他硬生生地收住了话头，想道歉却又觉得也不合适，不过好在王一博似乎并没有介意，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所以你现在是在找房子？”

“嗯……”肖战琢磨着王一博的话，觉得对方这个语气好像是想帮忙的意思，自重逢以来王一博已经帮了他太多，他实在不愿意再给对方添麻烦了，于是急忙摆摆手，“没事你不用操心这个的，齐天认识很多中介，很快就能——”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王一博打断了他，“我家里还有一间空房，离律所也不远。”

“……啊？”

肖战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走向。

“抱歉家里没有其它拖鞋了，你先穿一次性的可以吗？”王一博站在鞋柜前翻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抽了双一次性的拖鞋出来。

肖战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闻言急忙摆手，“没事没事！可以的！”

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真实感，他竟然就这样跟着王一博回了家，并且似乎只要他同意，他就能住在这里！

虽然刚才开车送王一博回来的时候他就悄悄地纠结过一会儿把车停好之后要不要送王一博上来——王一博喝了酒，于情于理他送他上来都没有任何问题，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的原因，总觉得这个想法带着一些桃色的泡泡，没有那么的理直气壮。

他没想到王一博会邀请他跟他一起住，并且这么立竿见影的，当下就建议他说：“你要不要先跟我上去看一下房子？”

肖战只觉得整颗脑袋里面都在嗖嗖地放礼花，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王一博回了家，进了门，换了鞋，并且还跟在他后面参观着房间。

“这个是我的房间，对面这间只放了排衣柜，基本空着，你来的话我再买张床放进去就可以了。”

肖战被他话里的“你来的话”“我再买张床”给戳到了，虽然大脑在不停地发出指令“不可以不可以！王一博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不可以给自己那么大的期望值！不可以离他那么近否则以后更无法抽身了！”，可心底还是冒出一阵又一阵快乐的泡泡。

这是王一博啊！是他喜欢了整整十二年的人啊！

有谁能拒绝喜欢的人的邀请与亲近呢？

肖战不能。

但脑子里的那根警报线还是逼着他必须再挣扎一下。

“可是我住在这里的话，你不是会很不方便吗？如果你要带女朋友回来的话……”他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一博的脸色。

青年怔了一下，似乎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肖战的一颗心在他短暂的沉默里被高高地悬了起来。

然后又被放了回去——虽然放得不是那么平稳。

“不会，”青年考虑了一下才说，“如果要见面的话去外面就好了，没必要来家里，也容易让对方误会。”

肖战咬住自己下嘴唇里的那一块软肉，阻止自己再问下去——

所以，你真的是有女朋友了么？

已经到了可以约会的地步了么？

可又为什么从没想过邀请对方来家里呢？

甚至，会觉得这样做会让对方误会？

又能，误会什么呢……

“房子是不大，但是住我们两个也绰绰有余了，你可以先搬来，如果有其它更合适的可以再选，你现在住的地方上班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王一博看着肖战，很难得地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肖战知道，对于一向清冷又不爱管闲事的王一博来说，这种程度的邀请已经不是客套或寒暄，而是发自内心，甚至是带着些恳切的了。

在此之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又让他怎么拒绝呢？

“那我按市场价付你房租吧，最多，打个熟人折扣，再低的话我就不好意思住了。”肖战笑了起来，“还有，床我来买，我这两天就是熟悉一下环境，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

“不用……”王一博压根儿没想过要收肖战的房租，想跟他说不用反正房间闲着也是闲着，但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如果自己不收钱，对方一定不会住下。

“那好吧，”他无奈地偏了一下头，“但是我们这个不是熟人价，起码，也得是个亲友价。”

“哪有自己给自己砍房租的啊，你这是破坏行业的平衡。”

“哪有自己给自己加房租的啊，你这是钱多烧的。”

两个人互相吐槽了一句，对视了一眼，一齐笑出来。

“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啦，房东大人。”

肖战最后开了王一博的车回家。

虽然王一博也有建议他说：“很晚了不然你今天就住这里吧。”

但被肖战以“可是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而且我想回家把笔记本带到律所去”为由给拒绝了——开！玩！笑！吗！王一博家里现在只有一！张！床！

肖战觉得如果今天他真的留在这里跟王一博一起睡，别说翻身了，他恐怕连呼吸都不敢了……况且他完全没有准备，连隐形眼镜的盒子都没带。

王一博相信了他的说法，但坚持让他开自己的车回去。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吧？”肖战临出门前又回头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原本想说不用，从这里到律所步行也就二十分钟，但看到肖战有点小心翼翼的眼神，不知为何就改了口：“好。”

然后那双眼睛里就盛满了笑意，仿佛捡了什么大便宜：“那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饭啊。”

王一博不由地也跟着他笑出来：“嗯。”

“小啵，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再稍微多期待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肖战盘腿坐在床上，对自己对面的小玩偶用手指比出一个一点点。

小玩偶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顶着两坨红脸蛋撅着一张小扁嘴憨态可掬地看着他。

肖战伸手把它抱进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又蹭了蹭它的嘴巴。

小啵是一只小黄鸭，是一只王一博套给他的小黄鸭。

高三那年学校为了响应教育部提出的“减负”政策，给全校师生分批组织了游乐场的游玩活动。

游乐场是新开的，场地很大，设施也很齐全，肖战原本兴致勃勃地想去坐个过山车，结果排队时被排在他前面的男同学半开玩笑地说：“诶一会儿不会是咱俩分到一辆车吧？那车不是还没下坡就被你压塌了。”

肖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低着头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默默地离开了队伍。

他没有再去排人气很高的娱乐项目，一个人在游乐园里转了一圈，无意中转到一个套圈的小摊位，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最后排的小黄鸭。

小黄鸭顶着两坨粉色的红脸蛋，撅嘴一个橘红色的小扁嘴。

小黄鸭的名字叫啵啵。

“这个套圈多少钱啊？”

“20块钱10个圈，30块钱20个圈！”

“那我要20个圈，但是如果都套不中的话，可以送我那个小黄鸭吗？”

“你给50吧，40个圈，套不中送你一个！”

50块钱是他一个星期的早餐钱了，肖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吧。”

小黄鸭放在最后一排，位置又比较偏，肖战一连套了30几个圈都没有套到，搞得老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诶我说你这个小胖孩儿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都说了鸭子送你了，你套点别的呗。”

“谢谢您，我就套这个。”肖战瞄着小黄鸭，又飞出去几个套圈，结果有一个阴差阳错地弹到前排的一辆玩具摩托车上。

“哎呀可真不容易！来来来车你赶紧拿着！”也是生意不好老板闲的，眼瞅着唯一的小顾客终于砸中一个，赶紧给他勾过来送手里，“就剩一个圈了，还套不？”

“嗯。”肖战拿着最后一个套圈左瞄准右比划的，不敢出手了。

突然有人从他手里把套圈抽走了，同时耳边一把清冷的嗓音：“要哪个？”

是王一博。

肖战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你想套什么？”王一博没等到回话，转过脸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啊？哦！”肖战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帮他套圈，赶紧指了指小黄鸭，“那个，啵啵鸭！”

“嗯。”王一博应了一声，看着小黄鸭没下文了。

肖战以为他是觉得小黄鸭难套怕浪费掉最后一个套圈，于是宽慰他说：“没关系的套不到老板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一博已经一抬手把套圈飞了出去，小竹圈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了小黄鸭的脑袋上。

肖战睁大眼睛捂住了嘴，一瞬间连惊呼都忘记了。

他之所以这么想要这个小黄鸭，是因为内心那一点甜蜜又隐秘的小心思——啵啵，小啵，好像他喜欢的那个男孩子的小乳名。

老板把小黄鸭拿过来递给王一博：“小伙子厉害啊！”

王一博转手就递给了肖战。

“谢谢。”肖战伸手接过来，认认真真地抱在怀里，“那我……我把这个摩托车送给你吧？”

他试探性地把手里的摩托车玩具递过去，心里知道这即便是作为一个回馈的礼物，也太简陋了些。

可王一博为他套到了小啵，他也想送给王一博一个什么东西。

就好像，就好像王一博不是凑巧帮了个忙，而是他们俩在亲密地互相交换礼物。

小小的，车身涂成金属绿的小摩托车摊在掌心，王一博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肖战开心地弯起眼睛：“是我要谢谢你啊，不然我就拿不到啵啵鸭了——那我、我请你喝可乐吧！”

“我可以多争取一些的吗？我可以多争取一些的……吧？”

肖战捧着小啵的脸：“我想离他更近一点，做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然后看着他找一个最漂亮的老婆，生一个最聪明的小朋友……”

“这样我……也就可以放下了。”

他用手指戳着小啵扁扁的嘴巴：“这样我……才能够放下啊。”

之所以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心有不甘。

知道你还不属于别人，所以总忍不住幻想那你究竟能不能属于我。

也许等你身边有了相伴终生的人，我才能真正的死心，也真正的安心。

所以我等你啊王一博。

等你先找到幸福。

反正，我也已经等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