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捏着剑的手青筋暴起，眉头一皱，面无表情，不见喜怒，可这声确是不同寻常。

魏无羡知道，他这是到了极怒的边缘。

“让开。”

就这短短二字，足以让人如坠冰窟。

蓝忘机从他出来之后就一直盯着魏无羡，不离分寸，魏无羡与之交接，那眼中的赤裸与怒意像是要将他烫伤。

魏无羡抿唇，错开了目光。

他不敢与之对视。

“凭什么让开！有本事我们就再打过！”江澄最是厌恶他这幅总不失分寸的样子，“你们家不是雅正么？不是狗眼看人低么？”

“呵，到是想让别人上你家找罪受！”

“江澄——。”魏无羡想教他别说，江澄哪里肯停，侧头训道：“你给我闭嘴！这账我待会再和你算！”

继续对蓝忘机道：“你倒是急急忙忙的御剑追过来，却是笃定了魏无羡会跟你回去？真是好大的面子！”

蓝忘机还是道：“让开……！”

他淡金色的眼睛染上了些什么别的情绪，魏无羡抬眼，心里一痛。

他不染纤尘，他身如皎月，他一生自若，从小便在蓝启仁身边耳濡目染……按这样下去，是断不会犯上什么大错的。

他今生最大的错处……就是自己。

魏无羡再次垂眸。

只是自己。

所以，他必须亲自解开这个局。

他感到嗓子似乎有钝痛之感，张张口想说些什么话，一时竟没发出声音，只是嘴唇微动。

饶是如此，一直盯着魏无羡的蓝忘机还是知道了他要说些什么，一直以来的不动声色，终于有了些许破裂。

魏无羡一直没有看他。

不知何时，泪已经蒙蔽了双眼。

魏无羡再次想要发声，蓝忘机就突然丧失了理智，提起避尘就要往江澄那刺过去。

他是手下留情了，即使如此盛怒，也要死死的吊着半分理智，他算到，江澄定能躲开。

只是魏无羡当下有意诀别，心神不宁，这一幕似曾相识，魏无羡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急骤收缩——

“阿羡——！”

他听见了，是那清软的声音——

猛的，他怔愣一下，眼里是无法掩盖的剧痛。她的脸色像雪一样白。苍白。

他无法面对。

回过神，是心脏处传入四肢百骸的，无法忽视的剧痛，铺天盖地。

魏无羡一时竟然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如果是现实就好，那最后一剑 刺的不是师姐，而是他。

师姐就不会死。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他直接推开了江澄，江澄因为惯性，狼狈的摔倒在地。

再回头，就是蓝忘机一时不慎，竟然来不及将避尘的剑锋回，刺入了魏无羡的左胸。

寒光闪闪，剑没入三分。他疼的皱眉。

“魏无羡！”江澄惊慌失措地了一声。

魏无羡还在懵着，直到他嘴角划过一丝粘稠的血迹，他才分清。

因为痛感，他虚晃了一下。

“这具身体是真的太弱啊。”魏无羡心道，“好疼啊，原来是这么疼的。”

不仅是伤。是他必须要离开。

“魏婴——！”蓝忘机本能的想要伸手抓住他，却被江澄召唤出的紫电直直的抽了一鞭子，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气。

蓝忘机生生挨下，蓝白的校服瞬间绽放出鲜红的血痕。因为稍稍被打的有些退后，连带着避尘也从他手里抽出来，带上了一串血珠。

左胸的伤，像是一个无法再堵住的缺口，是伤，也是他们。

“你给我滚！现在！立马给我从莲花坞滚出去！”

江家门生乱做一团。

“大夫！快去叫大夫！都给我愣着干什么！”

“快去啊！”

魏无羡倒下的前一瞬，还在想着。

如果他就这样离开多好。

他一生没喜欢过什么人，就这一个也就足够了。他想，蓝忘机等了他那么久，他是怎么样也还不上这份情了。

他自私一点。

魏无羡觉得，他自私了点，想他过的要比自己这个浑浑噩噩大半生的人要好一点才行。

如若他能失忆，什么也记不清。蓝湛也许苦等无果，年复一年也就会放弃了。

所以他选择离开。

所以他刚刚没出声的话，是说，“蓝湛，你走……。”

他是真的，不能够跟着他一起走了。

蓝湛，你看看我。

蓝湛，看我。

（闻笛声 独惆怅 云深夜未央）

（是与非 都过往 醒来了 怎能当梦一场）

“你我三拜已过，是正经夫妻，不是偷欢。”

（红尘中 毁誉得失如何去量

（萧萧血热刀锋凉）

“你现在试试，看我有什么事会拒绝你。”

（山高水远）

（又闻琴响）

（陈情未绝 卧荻花月如霜）

“嗯，我在。”

……

他这等的又何止是十三年。

醒来了，如何再当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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