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了然，又不知是惊讶还是欣喜，满脑子只剩下缺失记忆四个字，追问道：“那是否可以恢复？”

……

江澄推开门，魏无羡又躺在床上了，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他自想自上次决裂之后也没回过莲花坞，但没看见那些熟悉的东西，还是不免落寞。

江澄试探道：“大夫说你没了一部分记忆……你怎么看？”

魏无羡看了他一眼，自嘲道：“呵，是吗？那倒是好了，我更想失忆。”

也许失忆也不能解决，手刃的血债，滔天罪行，已经不能抹去。魏无羡突然道：“我的记忆停留在了血洗不夜天……。”

血洗不夜天！江澄一瞬就想到了那个场景，表情一僵，喃喃：“怎么……在这。”想到那一天就不免想到江厌离的死，江澄就算已经和他冰释前嫌，这也还是两人心中永远的痛。

魏无羡悲切道：“师姐死了……对吗？”

他问了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了一下，这像是一句废话，可眼泪却是毫无征兆的落下来，重复着，又像自问自答，“师姐死了。”

恍然如梦，少年不在。人间再无世上最好的师姐。

魏无羡又道：“江澄，对不起。”

江澄如鲠在喉，一句话也道不出来，十几年了，人总要学会将生死看淡。现在两人还能好好的处在一个屋子里，倒也算的上是命了。

末了，江澄才道，“算了，阿姐也不会怪你，我……随她。”

停在这个话题实在令人提不起兴致，江澄有意岔开，“你当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江澄将时间往前推，照这么说，蓝忘机与他混在一起之后的事……他也不记得。他暗暗窃喜。

得到魏无羡肯定的答案，江澄几乎是松了一大口气。

不记得就好，他可见不得魏无羡再往火坑里跳。这伤受的，倒也不是坏事。

江澄回想起大夫的话，“要恢复应该也可以，只是颇为困难罢了。也说不定，记忆这东西，看多些熟悉的东西刺激刺激，过些时日再看看吧。”

看个鬼，恢复才是坏事！自观音庙那一战之后魏无羡的魂都像被勾了去，也不知蓝家是何等门派，那蓝启仁迂腐古板，自然是不同意的，此次误伤的事不提，他也不可能再让魏无羡重蹈覆辙。

说到底，除了金凌之外，自己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

魏无羡问道：“现在距离不夜天那次过了多久？”

江澄犹豫道：“已有十四年。”

又想，既然已经失忆，何不直接就断了他和蓝忘机的根源！胡掐道：“你也没失多久的记忆，死都死了十三年，前年刚刚被人阴差阳错献舍，中间发生了不少事，你也看到了，就因为这样直挺挺的让人刺了一刀伤口感染发热，其他的……”江澄有些心虚，看魏无羡一眼，见他神色无异，才继续道：“其他的不重要，人以后慢慢再认识就是了。”

魏无羡道，“也好。”

与云梦的和谐相反，云深不知处的气氛可谓是剑跋扈张，藏书阁内，蓝忘机跪于中间，主位上蓝启仁眉目藏锋，一息之间，竟然将书案上的砚台朝下扔去，大喝道：“你再说一遍！”

砚台砸在蓝忘机的左肩，他没吭声，而是再一次拱手，“忘机不愿禁闭。”

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蓝忘机被蓝家人带回来，身上的伤都并未处理，又自行去蓝家祠堂领了罚，蓝启仁想故技重施，再关蓝忘机一个禁闭，以防他再次去找魏无羡这个祸害，蓝忘机竟然一改雅正做法，不愿禁闭，伤未愈就赶来见蓝启仁，希望他收回刑罚。

蓝忘机道：“忘机愿再受一次戒鞭之罚，以抵之过。”

再受一次戒鞭刑！还真是为了魏婴那个人什么都做出来了！

蓝忘机这次回来和魏无羡躺的时日差不多，甚至伤的更重一些，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蓝启仁痛心疾首，若不是魏婴，他又怎么会屡屡犯禁，这次，是一定要断了根才好！蓝启仁怒道：“长辈说话，哪有你反驳的道理！”

蓝忘机道：“既然如此，请叔父恕忘机不能从命！”说着便站起身来，就要走出门去，伤还没好利索，步伐都有些不稳。

蓝启仁目眦尽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咔哧咔哧，“你！你敢！要是出了这个门，以后你和我姑苏蓝氏再无瓜葛！”

蓝忘机顿了顿，竟然又跪下来，朝蓝启仁拜了三拜，又将抹额取下，叠好，放在离他最近的木桌上。

这个举动，意思再清楚不过。

凡是蓝家子弟，自出生起都必须头戴抹额，命在抹额就在，命亡抹额就亡，而这个举动，等同于和蓝家决裂。

蓝启仁似乎没想到蓝忘机真的会这样做，眼睛直睁着，嘴巴张大，半天没再吐出一个字，蓝忘机没等他再说，复道：“忘机不孝。”

怎么能做到不去找魏无羡呢？苦等十三年终得归，只肖成为有情人。那天的剑伤，是无心之举，他日思夜想都不得安宁，只盼现在就飞过去。

待蓝忘机走出去，蓝启仁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混账！”

云深不知处不可喧哗，能如此失礼可见蓝启仁是动了多大的怒意，蓝忘机……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从小便是世家子弟的楷模，他的得意门生，现在！居然要和蓝家决裂！

蓝启仁来回度步，后将书案上所有的书都扔了出去，就差没有将木案也一并扔出去了，藏书阁几米以外都能听见蓝启仁的怒吼：“混账！混账！”

蓝忘机是顶着一身伤出去的，蓝忘机自知此举大逆不道，从藏书阁出来后又去蓝家祠堂领罚，本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最后还是蓝启仁看着不忍，怒道：“你已不是蓝家人，给我从蓝家祠堂滚出去！”这是他唯一一次被赶出来，其他弟子一脸惊恐。

他从云深不知处下山，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蓝忘机恍若不知，却在想那天魏无羡是否也是如此疼痛，恨不得再痛一些赎他的罪。

魏婴……

这个一念都会牵动他情绪的名字，这个让他疼极了的人。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天色渐晚，蓝忘机想，不知魏无羡是否已经伤愈，是否记恨于他，若是可以，他愿自己替他承受那一剑。他想去找他，无需再等。

魏无羡见天色暗沉，就将床边的烛台点了起来，烛光忽明忽暗，到现在他才能理一理思绪。

他受伤后躺了似乎很久，醒来后用了膳食，起来走动没几下就有些累了，他摆弄一下手臂，这具身体的素质当真大不如前。闲来无事就听江澄说道，他因为被人献舍才得以复活，中间又因为很多的琐事过了一年，金家损伤最大，现在当家的是师姐剩下的儿子，聂家却是蒸蒸日上，聂怀桑心机太深扮猪吃老虎，令人唏嘘。

就这么理了一下，不免就想到蓝家，蓝忘机，那个小古板。奇了怪了，问起蓝家江澄就忙岔开，最后只说了一句：“蓝家和江家的关系大不如前。”了事。

可他心下不安宁，觉得这些事貌似是不太对的上的。

理恼了，还道：“唉，这是什么劳什子的事！也不全失忆，一了百了了。”

也许是江厌离的死对他阴影颇大，一闭上眼睛那个场景就挥之不去，反正也没有多困，到不如就不睡了。

突然，纸窗边好像传来了脚步声，魏无羡左耳微动，动静细微，如果不是小心听着，都发现不了。

魏无羡还以为听错，凑到窗边，压低声道：“谁！”

声音又消失了，魏无羡放松下来，也是，这周围还有门生在巡逻着呢，大半夜的哪来的人。下一秒，他就没心思想这个了，一个人影已然投映在窗上，魏无羡大惊。

“谁！”他大喝一声，以为是贼。

那人影听到声响，微微一动，魏无羡还以为他要跑，赶紧提着桌上的剑要冲出去，可那人居然破窗而入！

魏无羡：！！！现在的贼都这么大胆！

想来他去自己家地盘不远处偷莲蓬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过。这具身体体弱，又有伤没好利索，都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过，现在又被那人抢占先机，怕是要落下风。

就要捏符召魂来应对，眼前竟然出现一个白衣巍巍的人，肤色如雪，一双长靴有些脏，纵使是做如此不雅的事也依旧不改雅正。

魏无羡看此人，一愣，盯了好久，才确定此人的身份，惊讶道：“蓝湛！”

可他没戴抹额，又做出如此举动，不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难道十几年过去了，蓝家的家规变的这么松了？还可以随意私闯民宅？魏无羡大大称奇。

魏无羡看了他一眼，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惊道：“怎么这样的脸色？”

蓝忘机不理会，看到魏无羡神色一动，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一带，魏无羡一个没站稳，猝不及防的跌进了蓝忘机的怀里，连剑都掉在了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魏婴……。”他抱的紧，声音有些抖，就很不得将魏无羡揉进去才好。魏无羡被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嘶”了声。

蓝忘机瞬间松了松手，不过还是抱着没松开，道：“伤还没好。”

魏无羡看着两人此刻的动作，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蓝忘机此人最忌讳和人搂搂抱抱，放在以前连碰一下都不行，在蓝家求学时，他勾肩搭背一下还会引来他吃人般的眼神，现在！而自己心底里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魏无羡的脑子和心脏好像分割开，一个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居然好像习以为常！

这是什么道理！坏了坏了，这世界倒是变了！还没等他缓过来，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魏无羡眼疾手快的把破开的窗关上，心里庆幸：还好没烂，要不然待会都不知道怎么圆谎去。

他还是带了脑子的，看蓝忘机这样，再联合外面江家门生的举动，怕是要抓蓝忘机来了。

他也不是存心要帮他，只是看他这样的脸色，分明就是受了伤，再怎么说往日也是有些情分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但是顾及往日的情分，帮他一把还是可以的。魏无羡推了一下蓝忘机，小声道：“不想被发现，就给我躲起来！”

蓝忘机皱了皱眉，盯着魏无羡的手。

魏无羡心道：嘿，蓝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推他一下也要计较。

门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魏无羡不由得有些着急，今天江澄刚刚说了江家和蓝家的关系大不如前，现在又包庇蓝忘机，这不是让他难做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他的手就将他往床上拖，着急道：“快点！先进被子里躲着！”

蓝忘机竟然就这样被他塞进去了，也不反抗。魏无羡心里打鼓，还注意着别将他束起的长发弄乱。

果不其然，江家门生就来敲门了，“魏公子，睡了吗？”

魏无羡也不知道好好的画风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偷鸡摸狗，道，“啊，刚刚歇下。有什么事？”

江家门生也拿不定主意，心下慌得很，都知道江宗主现在最是厌恶蓝家人，刚刚居然有人说看到了含光君！这下可是捅了个大窟窿，门生慌了神，也不敢惊动江澄，偷偷摸摸的来各个客房里寻人，这一路走过来，含光君的影子都没见着，倒是担惊受怕了不少，如今魏无羡这一间，已经是最后一件客房了。

为首的门生看了那个通风报信的一眼，那个通风报信的此刻战战兢兢，话都不敢说一声，天知道，他是真的看见含光君了啊！

为首的道：“我们刚刚发现了一个贼人朝这边蹿了过来，想问问魏公子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魏无羡瞪大了眼睛，往后瞧了一眼，差点没憋住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蓝忘机？贼人！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世家楷模也有被人误会成贼的一天。魏无羡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让声音正常起来，含糊道：“什么贼人，没看见，我这边没动静，你们到别处找找。”

为首的顿了一下才道：“好的，打扰魏公子休息了。”随即看向那通风报信的冤大头恨不得撕下他一层皮来。

冤大头大叫冤枉，他也是多事，硬生生吃了一个哑巴亏，说不定这会儿含光君早就走了，还轮的到他们这些小喽啰来抓？

此刻罪魁祸首就躲在被子里，魏无没忍住笑了一下，戏弄这些门生到也还挺爽快。见这光景，突然就想到一个词：私通。

哈哈哈，怕不是失忆过后脑子也变神经了，居然能想到私通，也算是鬼才。

魏无羡乐道：“行了，人走了。”

蓝忘机不动，魏无羡只好走过去，蓝忘机可能还没这么偷鸡摸狗过，看来是心下不悦。

魏无羡逗趣：“怎么现在越发小气了，刚刚那也是事出有因，怪不得我，还是为了救你来着呢，蓝湛你也忒不知感激了。”他掀开被子，就见蓝忘机连姿势都不换一下，一掀开，又直勾勾盯着他看了。

这一看的心间一颤，蓝忘机眸色浅，这么瞧着他像是要被吸进去。

魏无羡一抖，这蓝湛，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怕是也疯了，才觉得这气氛有些暧昧。

魏无羡摒弃心下怪异的感觉，道：“你怎么到这来？这会可是蓝家宵禁啊。”

“嚯！连抹额都没戴！”

记忆是缺失了，性情还是如此厚脸皮的，见他样子就要调笑，蓝忘机神色一松，眉眼终于有了笑意，看的魏无羡一怔。

他没回答魏无羡的问题，思念成河，涌出来去了人半条命，蓝忘机用手一拉，魏无羡倒下去前想：怎么现在蓝忘机又一言不合就扯人玩！随后比这更震惊的差点让魏无羡丢了魂，他们胸膛贴在一起，唇上就覆上蓝忘机沉重的呼吸。

秋日夜晚凉，蓝忘机的唇沾上夜风，绵软又冰凉，他从来在情事方面都急躁粗暴，又有小半个月没见，自然就吻的狠了些，魏无羡只觉自己的唇被他撬开，蓝忘机的舌尖趁机而入，在每一寸间大肆搜刮，一呼一吸皆是蓝忘机的气息，他压着蓝忘机，到头来竟然被吻到绵软无力。

隔着衣服相贴着，身体上的反应怎么样都逃不过对方的感觉，魏无羡大脑被这举动弄的迟钝，直到褪间被硬物抵住才堪堪回神，眼神一诧，身体一颤，赶紧挣扎起来。

骚撩厚脸如魏无羡，这会儿也不禁被蓝忘机粗暴的吻作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不知是羞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些。

魏无羡觉着，恐惧多些。

这怕不是恐惧，而算是惊魂！

他挣扎，蓝忘机怎能让他如愿，竟用两手将他整个人搂住，蓝忘机手劲大，这一下是怎样也动弹不得，只能在他怀里扑腾。

魏无羡发出无助的“唔唔”声，就要一拳打去，蓝忘机一个翻身，魏无羡只觉得天旋地转，居然被蓝忘机压在了床上！他在上，自己在下，双腿还因为蓝忘机的动作张开，这个体位，当真危险。

魏无羡：！！！

蓝忘机一边发狠的吻着，一边就要将魏无羡的衣衫褪去，肌肤相触，引起一阵颤粟，魏无羡这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还不能叫！

这蓝湛！怕是得了什么疯病！怎么就成断袖了！该不会出现幻觉将他认成老相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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