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阿湘他们没事吗?”
在往深宅里面走的时候,温客行始终担心顾湘的安危,一再向周絮确认。
周絮睨他一眼,难得瞧他一副担心的样子,不由得取笑他:“何时见过你这般急切的模样?看来阿湘如今才是你的心头好?”
“好浓的酸味,阿絮,你莫不是吃醋了?”温客行凑过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结果因为笑得太欠了被周絮一把推开。
周絮低声恼道:“谁吃醋了……”
“你放心,有曹蔚宁在,她吃不了亏的。”他提亮了嗓门,见温客行蹙起眉头,一脸困惑,便与他解释:“你别看曹蔚宁本事不济,不过所行的善事却是不少,身上积攒的功德可厚着呢!这也正是他能在这片鬼域之中活下来的原因。”
温客行理直气壮地叉腰:“我看不见。”
丢了一魂一魄,又无实体,此时温客行的身子还是肉体凡胎,哪里能看见甚么所谓的功德?
周絮看着他那副倔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自己的头上捋出了一缕青丝,齐根掐断,然后编织成一条细长的小辫儿,朝着温客行勾了勾手。
温客行了然地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低下了头。
片刻后,温客行的发间便多了一条不属于他自己的发辫,牢牢地和他的发盘结在一起。
温客行伸手细细地摩挲着那缕头发,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喃喃道:“结发长生……”
“胡说八道甚么?”周絮听得难为情,强行解释:“我是怕离开这里你又会不认得我,所以便把此物留在你身上,下次若是再唤你,就方便得多。”
“这也是凤留教你的?”
提起那个专门坑人的上仙,温客行的语气就跟提到叶白衣是一模一样的嫌弃。
周絮摇头:“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使用有限,不过总比每次都让你经受苦楚来得好受。”
这一连串的乌龙让温客行既无力又气愤,他牵起周絮的手,宽慰道:“阿絮你放心,我们不会在这异界待太久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可周絮却没什么信心。
但愿如此吧。
两人并肩走进了深宅里面,抬眼望去,一个庞大类似宫殿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着实令他们意外。
“好像没别的路了,我们进去看看?”温客行说。
周絮拧着眉头,道:“记得上次看到这么复杂设计的地方,还是在武库里。那里到处都是机关迷宫,莫非这里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四周飘浮的灯笼见着他们俩就避开了,仿佛瞧见了什么天敌一样,抖着灯笼下面的穗子躲进了墙角。
周絮左右看看,见的确是没有别的路可走,只好承应着点了点头。
“这里虽然是离开的关键所在,不过看起来危机重重,你可还能应对?”周絮担忧地看向温客行。
后者自信地挺起了胸膛,“当然,阿絮你可别小看了我。”
“我不是小看你,我是担心我在前面专心应敌,你突然变成了那个不认识我的温客行,在后面给我一刀怎么办呢?”
温客行连连摇头,“怎么会?只要是你这张脸,不管我是不是温客行都绝不会伤你。”
这男人还是一样的油嘴滑舌。
周絮摇头叹气,侧身将温客行挡在了身后,叮嘱道:“那你可要牢牢跟在我身上,切莫走远了。”
“幸何如之。”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红色的布景。
红绸缎、红灯笼,墙上贴的是红双喜,就连紧靠着墙壁的桌子上都摆着红色的蜡烛,看起来像是有谁在这里办过喜事一样。
周絮被突然飘落到眼前的一根暗红色绸带晃了下眼,他感觉这东西来的诡异,抬眼一看,又迅速低下了头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瞧见他有奇怪举动的温客行,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上面看去,结果却什么都没有,上面就只是简单的房梁而已。
“阿絮,上面有什么?”
他的手被周絮握起,那人拽着他继续从旁边的侧门入内,边走边说:“有很多吊在房梁上的厉鬼,死状惨烈,我看不得这些东西。”
温客行意外地愣了下,随后便闭上了嘴,没有再追问下去。
要不怎么说这里阴气重呢?连外头那些干尸骷髅都不敢闯进来,这儿飘荡的游魂个个身穿红衣,阴戾之气浓烈,便是连周絮也不禁蹙起眉头,厌恶地避开。
听过他的描述,温客行忖思片刻,道:“这说明他们死前都是穿着红衣的,联想起前堂的喜字和布置,这儿最后一次有生人,竟然是在办喜事?”
周絮也开始琢磨起了此事:“莫非,这户人家是在办喜事的时候遭仇家灭门,进而连累了这整座城的人?”
两人心中对这里渐渐起了好奇心,同时也发现,这巨大的建筑从前堂通往后殿,分了条条岔路,一不小心就可能误入了哪间鬼屋死路。有周絮在倒也不怕那些亡魂,况且他们观察,这些亡魂暂时不会主动攻击他们。
直到他们进入了某间被破坏了门的密室里。
温客行看着墙上纂刻的图形和文字,有些意外道:“阿絮,你看这些,是不是某个门派的武功秘籍?”
他们两个曾在武库里待过一阵子,阅览了江湖上有名的数百家门派功法秘籍,周絮更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对识得这些功法颇为在行。
在温客行的指引下,周絮比划演练了几招墙上所绘的功法,瞬间记起来了。
“说来也巧,这武功跟阿湘有些关系。”
“怎么会?”温客行失笑,“阿湘学的都是些野路子,在鬼谷中跟着薄情司的那些女流之辈左练一下、右习一招,怎么可能……”
他面上的笑意随着记起了某些事,突然顿住,而后消失,惊愕随之浮现。
“你是说……这是霓光宫的武功?”他不敢置信地拧眉,“这里是罗姨待过的地方,霓光宫?”
周絮点了点头,随手翻了下密室内的书籍,将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举在他面前,“这不就是了?”
那上面赫然写着“霓光宫入门心法”几个字。
温客行恍然,“这就对了!”
“我曾听艳鬼说过,罗姨当年在大婚之日被赵敬背叛,那厮联合霓光宫中的叛徒,屠杀了霓光宫满门,看来这里便是被赵敬作恶过的罪业之地了。”
“他与毒蝎又有瓜葛勾连,这阴戾煞气之地被毒蝎用来作屠戮生人的鬼域绝境,真是再适合不过了。真真附和毒蝎心狠手辣的作派和手笔啊!”
了解了在此地发生过的惨剧后,周絮和温客行也没了探究的心思,他们眼下不光要寻找离开这里的法子,还要先跟顾湘他们汇合。
就在二人往更深的地方打探时,忽然,霓光宫中的某处传来了顾湘的尖叫声。
“啊!痨病鬼!”
温客行的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往声音来源冲去,走到一半时他回头看去,就见周絮似有不适地捂着心口,清俊的眉头微微蹙起。
“阿絮?”他复又折返回去,刚搀起周絮的手臂,就被他躲开,周絮敷衍道:“我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胡说!”温客行直接将他整个人拥入怀里,扶着他在旁边一个略显破旧的木箱子上坐下来,体贴地让他倚靠着。
“你脸色好差,是不是这里阴森的鬼气太重,与你功体有所冲突?”
实力被压制已经够窝囊了,没想到还会因为周子舒而渐变虚弱,周絮咬了咬牙,抬眸望向满脸担忧的温客行。
虽说他是师弟,可这数百年来,给他宁静和安全感的人也往往是这个体贴细心、无微不至的男人。
他怎好拖累他呢?
望着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俊目,周絮隐忍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正是阴气缠身才会有不适感。”
“那不若你先在此休息,我去救回阿湘他们,再来接你。”
周絮却摇头:“想必他们遇上的麻烦不是凡人之躯所能解决的,我会隐匿行踪跟在你身边,你只要掩护我即可。”
“嗯。”为了能尽早离开这儿,温客行纵然不忍也只好答应。
他开始暗恼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顾湘这头,不知何时闯入了宫中最深处、也是最宽敞的喜堂之中,曹蔚宁那小子嫌这儿太暗,也想点一根蜡烛,结果把藏在这喜堂里最凶狠的厉鬼给召出来了。
“赵敬……赵敬!你给我滚出来……还我女儿的命来——!”
整个喜堂之中只能听见这一阵阵哀切又恐怖如斯的嚎叫声,骤然卷起的风将她和曹蔚宁掀翻在地,堂内摆设的桌凳凌空而起、朝着他们砸去!
此时,周子舒终于抽出白衣剑,飞身将那些抛扔而来的物件横空劈开,这才免于湘宁二人一场灾难。
“是谁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周子舒警惕地盯着眼前,许久没有动静,待他转身回头,一双手好似从湖水里伸出来的幽绿鬼爪突然朝着他的门面袭来!
他的脖颈被用力地抓紧。
“痨病鬼!”
顾湘心焦之时,一把熟悉的玄铁折扇姗姗来迟,带着劲疾的冷风飞旋而来,强势地杀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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