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尽的黑，像一件沉重阴郁的大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在泥沼还是滩地，兔子迈着沉重的步伐，一脚深一脚浅得走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轻微的铃声，兔子细心分辨，似乎是左边，正想着往左去，突然觉得有人在他右耳边吹了一口气。

“谁？！”兔子惊恐地缩了缩脖子。此时一只鸟忽扇着翅膀从兔子的右边飞去。兔子顺着飞鸟的方向，眯着眼望去。右边的远处似乎有个身影，对着兔子招手。

是狮子！兔子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也拼命朝那个身影挥手，拔起腿就朝那边走去。眼看着越来越近，兔子看到眼前的人儿忽然从笑脸变成了凶巴巴：“你滚去哪里了？”

兔子满心委屈：“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拉我一下吧……”兔子伸出手，脚下的泥地一踩一个坑，拔出来实在费劲。

谁知狮子一个转身，就已经远在三丈开外了。兔子着急了，朝着那个身影就追了出去，可是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就这么直直得坠落。

“啊！”兔子大吼了一声，才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也是无边无尽的黑，兔子在黑暗中沉默了好久，那颗狂跳不安的心才慢慢平复。摸索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02：23，已是子夜，不知道狮子睡了没。

兔子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梦中那个决绝转身的身影让他莫名害怕，翻出电话，又关掉屏幕，反复了几次，兔子对自己无奈摇头。

正想着，微信新消息提示音叮了一声，兔子打开手机，竟然是狮子：“哥，你睡了吗？”

狮子没睡？兔子再也忍不住，立马拨了电话过去，才响了一声，对方就接起了电话：“哥，你还没睡？”

“嗯。你怎么也还没睡？”兔子转身去开了床头灯，黄黄的灯光让兔子觉得没那么冷。

“我……我睡不着，刚刚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梦。”狮子在电话那头低低得说，“我找不到你……怎么都找不到……”

“明明是你不理我！”兔子心里有气，在自己的那个梦里，狮子就这么决绝地转身，完全不管不顾自己在身后怎么喊他。

“什么？我哪有不理你？”狮子一头雾水。

兔子深深吐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就在刚刚，我也做了一个梦，我在你身后一直喊你，你就是不理我，还背对着我，看都不看我一眼。”兔子说到这里，还心有余悸。

一下子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凭着手机，接着无形中的电波，感受彼此久违的、细细碎碎的喘息声。

“我不会的。”等了好久，狮子坚定地开口，“永远都不会！永远都不会不理你！”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给兔子打气。

兔子眼角一热，心都揪在了一起：“狗崽崽……”兔子低低得唤到，“你可知道，永远有多远？”

电话那头沉默了，狮子在想，是啊，永远到底有多远呢？这一秒和下一秒之间吗？一辈子吗？还会有下辈子吗？狮子回答不上，而电话那头的兔子还在等答案。

许久，狮子开口道：“哥，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我老实回答你，我这个年纪，压根想不到以后和永远，而且，我从来都是个当下比以后重要的人。我只知道，现在的这一刻，我一点都不想错过你，更不想放开你。”

狮子讲得有点着急，喘了口气，接着说，“你问我以后会怎样，我没法给答案，但我现在已经习惯每天一早一晚给你打电话，一落地就给你报平安，习惯每天听到你的声音，习惯吃到好吃的小面包，就想方设法找到这家店，帮你带回来，习惯你喊我狗崽崽，习惯你做的饭菜，习惯你给我搭配好的衣服……我不知道这些习惯意味着什么，但一定会带着我走到很远……”

兔子狠狠得咬着下嘴唇，才忍住不流泪。是啊，错过才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虚无遥远的永远呢？世界上每个地方都有那么多事情在发生，每分每秒都在生离死别，当下能握在手上的，才是实在的。

狮子握着手机，一动不动，久到觉得过了三千年，才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句：“狗崽崽，你在就好。因为你在，终将我心里的空白填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