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纪云禾这一生有过几个知心相交的朋友，那雪三月是一个，洛锦桑也必定是另一个，眼看着好友觅得良缘，她心底开心，可转念想到三月，又莫名觉得世事无常，离殊血祭十方阵，身殒妖消，却不知今后这漫长的岁月三月要如何度过，她眼底这番情绪只一闪而过，却轻易就被长意捕捉到。

大尾巴鱼，似乎能看透她心底，这真是，让她有些无奈，鲛人的印记连着鲛珠都给了她，这下可好了他就差能钻到她心里，举凡有个什么动静，哪怕隔着千里万里远，长意都能知晓。

“你别这样看我，我就是想起了三月，心里难受了一下，没事的，”她笑笑。

长意点头，目光柔和，“她有自己要走的路。”

若是有缘，说不定还能再见面，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洛锦桑同空明絮叨说了会，又风向一转，改拖着纪云禾的手，神情难掩不舍，“云禾，你一定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让自己受伤，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损伤，我在北境等你，不论多久都等。”

纪云禾拍了拍她手背，像个姐姐般安慰她，“准备好，做个漂亮的新娘子罢。”

北境的政事早就步入正轨，并无特意需要交代的，倒是空明与长意站在殿门口，不知在说何事，长意眉头微蹙着，冰蓝色的眸子藏着看不清的情绪，隐在日光里，有些模糊，他在空明停顿的间隙瞥向殿内，与她目光交汇，又倏尔绽开笑意。

“神神秘秘的，上次鲛人来就把我撵出去，我差点就听到了，被大秃驴给发现了，”洛锦桑也看过去，贴在纪云禾耳边低语。

她只哦了下，没有追问，但是明显心里泛起疑惑来，从南方回到北境，是他突然提出，但没料到会遇着瞿如到北境来搅合，甚至是林昊青，他们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这么些年，似乎除了被林沧澜炼人为妖，她向来都活的明明白白。

她自己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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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候在城门处，牵着缰绳的驭妖师看到几人，躬身行礼，随即送开缰绳打了个结挽在了车辕上。

纪云禾松开洛锦桑的手，抱了抱她，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听话，不准无缘无故的隐身消失，就算要离家出走也得留张字条，当然，着急的只会是他，”说着望了空明一眼。

后者颔首，态度比之两年前不知要好多少倍，算得上是谦逊温和，这也让纪云禾放心不少。

“云禾，我会想你的，”洛锦桑紧紧箍着她的腰，恨不得整个人黏在她身上，却最终不得不松开手臂。

眼看着鲛人揽着云禾上了马车，眼看着车帘子被挑开，云禾对着她笑，这一别又让洛锦桑想起当年一幕，不由鼻头酸涩，眼圈都开始泛红，可不想云禾担心，便使劲的挥着双手。

“想哭，你就哭吧，我的肩膀让你靠着，”马蹄哒哒离开老远，空明见她眼里的泪将坠不坠的，心疼的厉害，掏出条帕子来按在她眼角，语气难得温柔。

洛锦桑闻言，却是抬手用袖子一抹眼，拽过他的肩膀，直接靠过去。

“我知道就算云禾回来了，也还是会离开，她喜欢自由，天大地大到处去走，不想长久的待在一个地方，所以一想起来，我这里就难过，”她闷声说道。

一只大手抚着她后背，顺着她背脊往下，风中，传来空明一如既往的沉静，“相聚是缘，缘起就会缘散，你与纪云禾的缘分，却是千丝万缕，没那么容易散。”

“真的吗？”她仰首，白白嫩嫩的小脸终于有了笑容。

空明郑重的点头，“真的，我何时骗过你了，傻丫头，你得相信我。”

…………

翻开包裹，竟然发现了洛锦桑准备的一套新的茶具，与之前驭妖谷的那套有几分相似，只做工更精美些，纪云禾将茶杯拢在手心左右翻看。

马车内宽敞，有足够的空间，是以长意单手拂过，立时出现一顶茶台和红泥炉，炉中甚至燃着幽蓝色火苗，任凭马车如何行驶竟都稳妥不动。

纪云禾哭笑不得，“你们真是，旷古第一人了，在车上架起火炉，还要泡茶？”去办正事，又不是去享福，锦桑是怎么想的啊。

他倒是觉得别出心裁，“既然要掩人耳目，自然要做戏做全套，”身为鲛人，在岸上生活多年，尤其是他知晓纪云禾的喜好，也特意去学了如何泡茶，这会儿找了茶叶，大手又是一拂，桌上现出整套的工具，他掀开茶盒，碧绿的茶叶映入眼帘，“北境品茶者不多，尤是这种南方采摘的，更是稀少。”

纪云禾干脆放下茶杯，双手托腮，待火炉上水滚沸冒出鱼眼泡，长意已流云似水的取茶烫杯淋撒倒茶。

这动作漂亮的不得了。

她忍不住鼓掌，“大尾巴鱼，以后我们走到哪要是不想走的，就可以开个茶馆，你来泡茶，我当跑腿的，或者我当个说书先生，就这么走走歇歇，既赏了美景又赚了盘缠，一举两得。”

“也行，”长意没多考虑，直接应下，然后倒了茶递给她，好像答应的只是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纪云禾却目光定定的看着他，长意的容貌出众，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姑娘们争相垂涎的对象，那小小的茶馆不得挤的站都站不住，她立时摇头似拨浪鼓，嘴里嘀咕，“不成不成。”

从始至终，他始终含笑，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说，“好”“随你看”“都行”“云禾看着办”。

她没忍住对着这样的长意挑了眉，满心欢喜。

从北境出发，去往南边的路，行人算不上多，却稀稀疏疏的总能碰到几个，纪云禾用了九尾狐的第三张脸，同样化名阿纪，长意则是准备了帷帽，对外就称是面容丑陋，怕吓着人。

这一段路程算不得远，却仍是用了一日，待至次日晨时才抵达京城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