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吗？”洛锦桑喃喃几声，神情也有些犹豫，别看平日她大大咧咧，面对喜欢的人还是挺在乎的，空明对她管教甚严那也是因担心她，关起门来，他比谁都要对她好的。

见此，纪云禾顺势拉下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歪首笑道，“锦桑，如果真需要你的帮忙，我会开口的，但是目前为止，你只需要留在北境，帮着空明打理好驭妖台就好。”仍像从前一般，纪云禾只是轻轻抱了抱洛锦桑，约摸是想打消她的念头，继续道，“要不，你去让空明画几道符来，他眼下的能耐应该在北境和京城无人出左右了。”

“只要几道符吗？我再去兵器库给你们挑几件上好的兵器，”洛锦桑眼里亮晶晶，登时觉得刻不容缓，忙急急要走，可没走两步旋身转过来，紧紧的盯着她，“你不许走哦，我去去就来。”

她点头，挥挥手，“快去快去，晚了那兵器库就要落锁了。”

天真又单纯，还是这么好骗。

纪云禾忍不住乐呵，洛锦桑则拎着裙子一溜小跑的朝城楼下去，不知是撞到什么，哎哟一声，声音低了很多，等纪云禾行过去，扶着城墙便看到黑袍银发的长意，想来刚刚锦桑是不小心撞到了他。

“你怎么来了？”她面上还有来不及隐去的笑意，但在见到他的一瞬，笑容愈发的明艳。

驭妖台前，晚霞烧天，绯红的云遮挡住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却仍有几缕执拗的从云层钻出来，将城门处来往的百姓交织成祥和的画面。

及至酉时，城内大道上除了按时巡逻的将士还有民家幼小的孩童，从纪云禾的视角能看到孩子们围成一圈，或大胆的跟在将士身后也板正了幼嫩如春芽的后背，一步一步的模仿，或随着父母坐在门前，去玩陀螺……

长意信步拾阶，目光不离她。

纪云禾也回视他，城墙上还有驻守的将士，但两人那份炙热的情感旁若无人的互相倾付。

他走的快，几乎是连迈两个台阶，待至她面前，伸手去握她撑在城墙的手，拢在掌心摩挲着，轻声道，“林昊青走了。”

纪云禾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忽而想起来，他们之间有着扯不断的牵连呢。

“是啊，走了好大会了，”也许是急着设结界，她忙碌中无暇顾及身上沾染的泥土，连发鬓也有些乱，长意将那长发捋顺，两人来到城墙边，望向南边白茫茫中的大陈国。

纪云禾心念一动，便觉体内鲛珠在丹田之中涌动热气，很是舒适，她转首，忽而开口，“其实你不用把鲛珠给我。”

“给你，你就要，”他温声道，言语柔和却行事霸道。

她扑哧一笑，靠在他身侧，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都依在他处，“大尾巴鱼，你现在做事真是专横，那我如果不要呢，你当如何？”

长意没说话，拧眉想了想，神情无比认真。

“你不会想着法子对付我罢？”她好奇凑过去，声量不大，仅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此时的城门外，再次映入一队人马，却是卢瑾炎，他带着将士，着寻常百姓装扮，离着老远能听到车轱辘碾压地面的细微声响，吱吱嘎嘎的传来，纪云禾望着他们的方向，还未开口，长意已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你知道的，我永远拿你没有半分办法，”他近乎呢喃，近在迟尺，让纪云禾彻底被他低沉的声音俘获。

而目之所及，卢瑾炎也带着人一路车马的朝着远方缓缓前行，不知去向何处，也不知要做什么，但唯有一点，他们都是在为着这苦寒地而奔波。

鲛珠在她身体里，是一种保障，至少对长意来说是如此。

她想让他放心的，所以她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瞳里映出他绝美的五官，有怜惜之情泛起，催动着她伸手拉住他长袍，让自己好钻进他袍子里。

这般亲昵，长意不禁心头滚热，不由顺势圈住她。

“你也知道的，我在美色面前，是最没有抵抗力的，大尾巴鱼……”纤细的手指沿着他鬓角朝下抚摸，摸到他眼皮，察觉到她指腹的温度，他安心的闭上眼睛，任由她越来越放肆的举动。

他不在乎外人看，也不怕被人看，只因这人是纪云禾。

静静的相拥，直到地平线的最后一丝亮光散去，黑暗从天际透出来，笼罩在北境上空，气温又降了几分，似乎有些冷，而纪云禾的身体几乎是被长意包纳入怀中，她能感受鲛人胸膛的跳动和微凉却熨帖着她的体温。

她舒服的闭了闭眼，几乎就要去梦周公。

长意看着她，原本托住她后腰的手改下滑，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纪云禾猛地清醒，手紧紧揪着他领口，“干嘛？”

“你困了，送你回去休息，”长意边说边朝城楼下走，丝毫不理会士兵投来的视线，也丝毫不怕被城内的百姓看到。

她却踢了踢腿，本想抗议，可触到他冰蓝色带着笑意的眼眸，便改变了主意，安安分分的窝在他怀里。

他是那样享受现在的时光，享受着拥抱她保护她，就像很久之前，她也总是习惯性的将他护在身后。

其实他们彼此，虽算不得强大的存在，可要自保还是能够的。

他就这么抱着她，从上灯的街巷走回北境的宫城，不疾不徐，慢悠悠的，似乎能走一辈子。

之前收拾好的包裹也送到长意原先居住的寝殿，寝宫也早清理出来，只等着女主人入住。

服侍她的侍女将热水准备好，纪云禾从他臂弯缝隙朝外看，有些不自在，踢腾着从他身上蹦下来，笑着将几个侍女打发出去，然后长舒口气，自顾自的去撩水洗脸。

他自然的上前，替她将长发拢在手里，防止她净面时拂到水面，帕子便搭在铜盆边的架子上，纪云禾伸手去够，够不着，还是他长臂捞过来替她擦拭。

动作轻柔，擦去水珠，又沿着她脖颈往下，她忙往后撤，笑着道，“我自己来。”

冰蓝色的眼中漫起失望，却只转瞬即逝。

“晚上还要处理公事吗？”

纪云禾走到屏风后，脱下外套接着是里衣，换上宽松的寝衣，再出来时，连发鬓都散开，长发披肩衬着小巧精致的脸，让他看得心潮迭起。

长意嗯了下，让人传唤膳食，陪着她用了晚饭后，又叮嘱她早点睡觉，才转身去了侧殿。

屋内烛光忽闪，哔啵的爆了声，映着长意银发背影，直到再看不到，她方绕到书桌边摸了本书翻看，也只看了几页便听到殿外小声的人语。

“云禾，云禾？”洛锦桑掮了布包，气喘吁吁的挤进来，见到她二话不说的将包摊开，露出厚厚的符文和一把锋利的精钢匕首。

“你这是，让空明画了多少啊？”纪云禾道，一张张的翻看，很明显，最后几张，已然是急躁了些，她忍俊不禁，“空明就没把你撵出去？”

洛锦桑讪讪的挠着头，“他倒是想，但我说，要不给我画，要不我就跟你一起去京城。”

这世上，能拿捏住空明的，也就洛锦桑了。

就好比，能牵制住长意的，便是她。

…………

亥时后，宫灯长点，北境城内陷入沉睡，空明从主殿经过，看到内里烛火幽微，推门而入，瞧着坐在高座上的长意垂首批阅文书，手边的茶杯，早已冷却，竟是一口未动。

“何必如此辛苦，”说完，唤人来重新添了热水。

长意揉揉眉骨,眼眸里却无半点疲倦，反而清澈明亮，转首将处理好的文书摞在一边，稍微松动了下肩膀，这才起身，笑道，“正好，你来了便交给你了。”

“哎，你这算怎么回事，我也有事……”空明话都没说完，长意径直越过他，根本不给他机会拒绝，就像两年前，一撂挑子把整个北境都甩给他。

人家则带着自己的妻子云游四方去了。

无奈的摇摇头，空明撩了衣袍坐下，几乎能预料到自己这余生都会留在北境了，只幸好还有个洛锦桑，要不然，这人生实在是没什么乐趣。

而想起洛锦桑，空明拧着眉。

两个时辰前，那丫头火急火燎的奔回来，不由分说的去磨墨，将笔塞到他手中，急急的道，“帮个忙，画几个符文，什么金木水火土的，只要你会，就画出来。”

“你要这些作什么？”空明疑惑。

“自然有用啊，你画不画？”她手里捏着墨条，扬起来时墨点子差点溅的到处都是，空明后退半步，她逼近过去，杏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像督促他动作快一些。

空明继续后退，“你若不说，我便不动笔。”

洛锦桑登时搁下墨条，气鼓鼓的叉着腰，“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随意的支配我，告诉你，哪天我不开心了，就去京城找云禾。”话毕拉过他身后的椅子坐下，“要么我走，要么你画符文。”

他本就打算让纪云禾多捎带些符文，听洛锦桑如此说，心里既好笑又无奈，可也不想表露出来，便故作深沉的想了会，才点头应下。

只是她太贪心，空明手酸脚酸，她抱着果盘，边啃着果子边探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