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所以他才暂时撇下驭妖谷，这就是原因，纪云禾总算明白了，她斜斜靠在外间长廊的柱子旁，神情认真而专注，边上的洛锦桑知晓她在思索时不喜被人打搅，也就乖乖的跃上栏杆，一边抱着柱子一边晃荡这两条腿，也不知过了多久，纪云禾倏的转身，朝她低低道，“走。”

洛锦桑一愣，“走，走哪儿？”

话音才落，就看到纪云禾举步离开，却是朝着侧殿相反的方向，那里，是宫城里最大的一处花园，是那鲛人尊主在位的六年里用心经营的，但是眼下是隆冬，而且北境一年到头鲜少有驭妖谷的春花烂漫，是以就算是仲夏时分，这里的花也不会开的盛烈。

鲛人用术法维持了鲜花常开不败，一年四季都如此。

她们沿着长长的走廊直走到尽头，拐了弯，在铺了圆润的鹅卵石的小道上缓步而行，洛锦桑没按住好奇，问，“你怎么了？”

有风吹拂，能嗅到花香，清冽带着朝雾的气息，纪云禾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举目看向不远处的拱门，目光深远，过了半晌才回道，“锦桑，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寻常百姓会生下拥有双脉之力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洛锦桑也不知，她只能摇头。

“成千上万，或许更多，但是之前送到驭妖谷或者成为四方驭妖师的少之又少，因为很多孩子在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掐死了，或者还未等到成为合格的驭妖师就被大国师杀死，过的很是悲惨，顺德死后，那些盛极一时的皇权不再，没想到这世上利欲熏心者还是无所不用其极，昨晚便是一个开始。”她往前走，脚步不停，直行过拱形门，入目是各色花树，徜徉其间，好像身处夏日一般，其实这里，是苦寒的北境。

纪云禾随手拨了下近在眼前的枝条，上面的凝聚了晶莹的露珠转滴在她指尖，轻轻一弹，便落在泥土里。

“锦桑，这个开始，不知何时会终结，但我希望，不会再有更多人死去。”炼人为妖，实在残忍，无论是谁，都不能剥夺别人为妖或者为人的权力。

她眼前再次浮现当日被困在牢狱中，那种惨状无法形容，她疯魔一般忍受着噬骨焚心的寒霜毒，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濒临死亡的痛苦逼的她一下下的撞击着牢里的禁制，甚至一度希望就那样撞死，可最后她还是在哀嚎中以一种奇怪的跪姿再次变成了九尾狐。

黑色的妖气，让她分筋错骨，从人化成了狐妖。

所以她无比清楚，被炼成妖的感觉，是比死亡还要绝望的难捱。

纪云禾想的出神，用力将花瓣扯下，在指尖揉搓成花泥，染的指甲都变了色。

身后有脚步缓缓靠近，虽然隔得远，但纪云禾轻易就辨别出是长意，她收回心思，朝洛锦桑眨眨眼，道，“灵石你收好了吗？”

话题转变甚快，洛锦桑一时没摸清头脑，却还是点头，“都在这儿呢。”

早就紧紧的系在腰间的荷包里了，说完还将荷包托起，晃了晃，能清楚的听到灵石在袋子里互相撞击的声响。

有人很轻很轻的唤了声，“云禾。”

纪云禾转首，看向对方，笑着道，“你来啦，我正想去找你呢。”

长意负手而立，颀长身形俊挺如玉，目光所到之处，满是纪云禾的身影。

“呃，那什么，我们原本是在集市那边闲逛的……”洛锦桑还想着解释几句，结果话说到一半看到长意身后站着的空明。

那和尚原本俊俏的脸现在跟锅底黑一样，嘴唇抿的紧紧的，好像每次她犯了错，他就会露出这种神情。

后脖颈一阵发冷，洛锦桑缩了缩脖子，将灵石塞到衣裙最里，然后笑着送出一纸袋包子，“瞧到没，我可是好心好意带了包子给你吃的，就是已经冷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做亏心事，也没捣乱，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努了努嘴，额上的蝴蝶型记瞬间亮了几下，似乎只要空明敢说一个不字，她立马就隐身让他找不着。

长意瞥了空明一眼。

后者掩唇咳了下，“抱歉，我这就带她走。”空明朝洛锦桑招手。

“干嘛？”洛锦桑护着腰间的荷包，生怕被抢走一般。

“包子，冷了，拿去热一热，”空明指节修长的手伸过来，将纸袋接走，顺势又揽着洛锦桑的肩，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低语，“没看到他们有话说，你还杵在这儿，这里……一天天的在想什么。”他手指戳了下洛锦桑额角，语气无奈。

她眨了眨眼，点点头，“空明，你知道云禾在我心里就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有关她的事，你不准瞒着我，要不然，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空明却知道她是说的永远和做的不一样，就算不理，也只是短暂的。所以他只是笑笑，道，“在长意心里，这天下，都比不上一个纪云禾。”

此处再无外人，只剩他们两个时，长意取出干净的帕子，上前执起纪云禾的手，将她指尖染上的花渍尽数擦净。

他低眉敛目，神情认真。

纪云禾看着他，轻声问，“有人想重拾大国师的术法，对不对？”

他手中一顿，沉吟后点头。

“是谁？”纪云禾又问，转念又叹息一声，“如果林昊青知道，也不会将精力耗在瞿如身上，我刚在街上看到姬宁了，知晓他们在暗中观察国师府。”

此时，她脑中飞快思索，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宁清说过的一句话，他道，“寒霜试了无数次，驭妖师无一例外，尽数暴毙而亡……你是第一个吃了寒霜未死之人。”

也是第一个被炼人为妖的驭妖师。

她蹙眉，原本的疑惑豁然明朗起来，如果林昊青要防着人去偷秘籍，便更要防着有人把主意打到纪云禾身上。

所以不止是因为秘籍的原因，还有要提前告诉长意，要保护好她。

她眼中的神情似是已然全部明白，长意看懂了，点点头，心有灵犀一般道，“瞿如是冲着你来的，你说的对，她不知是受谁操控，想要抓住你，而至于是不是因为秘籍的原因，还有待商榷，所以林昊青准备赶去京城。依着他现在的地位，大成国的皇帝都会忌惮他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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