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蓝家家仆来告知二人，说是大爷蓝曦臣有要事要去办，让蓝湛和魏婴不必再等他，他晚膳时才会回来。

蓝湛虽然不知道他的兄长在北平能有什么要事，但能和魏婴在一起，便也不打算去多加询问自家哥哥的行踪。

然而蓝二爷并不知道如何招待喜欢的人，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魏婴，我带你逛逛这宅子吧。”

……

蓝家原本在北平并无宅邸，故而宅子是蓝湛来北平之后才购置的，买了旧清朝一品大员家的宅子，虽不算富丽堂皇，但也气派不失雅致。

或许是因为魏婴本身是唱戏的，故而走出花厅，蓝湛率先带着他回到了中午唱戏的戏台处。

这戏台搭得又高又宽敞，十分气派；戏台的漆色很新，应是不久前才刷了漆，明亮的色泽映得戏台更是壮阔。

恰好管家在戏台旁指挥着人安排晚宴，又知道自家二爷不会多加言辞，故而见了魏婴过来便热情地介绍道：“这房子的原主人啊，喜欢听戏，这才有了这座气派的戏楼。二爷当初就是看中了这戏台，这才定了这处宅子。大概十日前，二爷又吩咐了人重新刷了漆。”

魏婴疑惑地看向管家，“我一直觉得二爷不怎么听戏啊，为什么偏偏要看戏台选房子？”

管家看了看自家二爷，然后又看向魏婴笑道：“诶呦，这我也不知道，您得问二爷自个儿。”

魏婴便依言把视线转到了蓝湛脸上，寻求答案。蓝湛稍稍犹豫，稳声开口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魏老板，我在姑苏时便是你的戏迷。”

魏婴一愣，“这么说，你在姑苏时经常听我的戏？”

蓝湛点头，“看来我是真的没告诉过魏老板。”

魏婴闻言，突然摆出一副狐疑的样子瞥向蓝湛，“二爷，你不是为了要听我唱戏才同意和我结拜的吧？”

“没有……你不要多想。”

魏婴便又换了幅惊讶又委屈的面孔，睁着大眼睛看着蓝湛，“啊……这么说，二爷不想听我唱戏呀……”

“……我没有。”

魏婴突然把手搭在蓝湛肩头上，杵着他的肩哈哈笑道：“二爷，你也太老实了，别人逗你你也正正经经地回答呀？”

蓝湛垂眸看他，“……只回答你问的。”

魏婴一愣，觉得这话有些暧昧，莫名又把一个忘了许久的事实想了起来——自己和这个男人睡过两次……

最近先是和蓝湛结成君子之交，又是今日与蓝湛正式结拜，但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虽说两个男人间太在意这些难免太过扭捏，但魏婴一想到这件事，心房就被挠的痒痒的，既不是害羞又不是排斥，总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想要干什么。

魏婴把手从蓝湛肩上收回来，假意拍了拍衣服，有些尴尬地道：“走吧，二爷，我们去别处逛逛。”

蓝湛静静看着魏婴的背影，没多说什么，抬步跟着他往前走去。

……

蓝湛记得，自己第一次与人谈生意时，便选在了姑苏最著名的酒楼。

那时的蓝湛只有十四岁不到，再多么沉稳不惊也难免还是有几分紧张，便借着出恭的理由出了包厢透气。

哪知刚关上包厢的门，一个人便撞在了蓝湛身上。

那人顶着满脸油彩，一看便知道是登台唱戏的，只匆匆抬头看了蓝湛一眼，随口调笑着：“这位小郎君好俊啊。”说完就推开蓝湛往前跑去。

只又回头留下一句：“对不起了，小公子，不小心撞了你。”

只这一回头，便勾动了少年蓝湛的心弦。

蓝湛看着那人，应该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明媚、耀眼、自信……

蓝湛稍稍愣神，一直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刚走了一步，脚边却碰到了一个物事，蓝湛低头一看，是一支蝶穿牡丹的绒花簪，做的十分精巧活泼。

弯腰捡起簪子，蓝湛便往酒楼戏台的后台走去，到了门口却被人拦下，那人神色不善，“这位公子，我家魏老板马上就要登台了，您只管坐在位子上等着便是，不必往后台跑。”

蓝湛知道自己这是被误会了，便把手上的绒花簪递了过去，“我只是捡到了这个，前来归还。”

“诶呀，这是魏老板的簪子，他怎么这么不小心，”顿了顿又道，“多亏公子送来了，我代魏老板谢谢公子。”

蓝湛只淡淡摇头，道了声“不用”，便转身离开。

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到后台里传来声音，“我刚刚啊，遇到了个小公子，长得可俊俏了。要不是赶时间，我真想扑上去亲一口。”

那时的蓝二公子还受着重礼教的翰林世家教育，听了这话耳朵尖便红透了，加快脚步回了包厢。

不久之后，蓝湛坐在包厢里，看到了那人站在戏台上唱杨贵妃，依旧是那自信明媚的样子，倒真真如一个娇气又高贵的贵妃娘娘，头上便戴着那支牡丹簪。

同桌的人见蓝湛感兴趣，便介绍道：“台上这位啊，是魏无羡魏老板，姑苏最年轻的名角；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造诣，待再大几岁，不知又是怎样个成就。 ”

同桌另一人也道：“魏老板不管唱什么戏都自信明媚得紧，仿佛他就是那戏中人本人。”

蓝湛在心里点头——确实是自信明媚，让人的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去……

或许是缘分使然，接下来蓝湛几次与人谈生意，都碰上了这魏老板搭台唱戏，慢慢地蓝湛就习惯性地会去找魏婴在的地方吃饭喝茶谈生意。

蓝曦臣后来发现了这一规律，笑道：“这魏老板喜欢给向前线捐款的酒楼茶楼唱戏；忘机跟着魏老板跑，是喜欢听魏老板唱戏，还是鼓励爱国行为？”

十四岁的蓝湛突然便为自己的视线追随着魏老板跑找到了理由——嗯，我也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