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已经记不清刘耀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怎么叫他哥哥的，总之他记忆里的刘耀文从来不把自己当个弟弟。

　　除非在有所图的时候。

　　刘耀文是不会软着嗓子撒娇的，他只会垂下眼睛默默地不说话，抬眼时再带上那么一点脆弱和失望，然后转过头说算了。

　　可偏偏宋亚轩最吃这套。

　　就比如刘耀文初中毕业的时候，学校的毕业典礼让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发完言后一般会由家长送上花束。

　　可刘耀文在吃饭时忽然眨着眼睛冒出一句：“可以让哥哥来给我送花么？”

　　桌上氛围一时有些沉默，他随即补充道：“叔叔阿姨平时也挺忙的，专门跑一趟学校也太麻烦了。哥哥就在学校里，过来也挺方便。”

　　宋母表情有些为难，话讲得虽然也有道理，但让宋亚轩一个小孩抱着花坐在一堆家长中间，怎么看都还是不太合适。

　　她抬头对上宋父的眼神，也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刘耀文来他们家已经快一年了，平时他们都把他当亲生小孩看待，可他这个说法难免带着点不认他们作家长的意思。

　　刘耀文喝了口饮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太妥当，他垂着眼睛看向空了的饭碗：“我没有别的意思的，如果叔叔阿姨愿意来我真的很高兴。”

　　宋亚轩赶紧接上说道：“多大点事啊，我妈也去，我也去。我来给你送花，我妈给咱俩拍照，一举两得。”

　　刘耀文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又像是不好意思般向宋母投去了询问的表情，他表情干净乖巧，让宋母觉得方才的猜测实在是太过分了，于是赶忙回应：“当然啊，这样挺好的，我明天就去定一大束花，让大家都都看看我们家两个孩子都这么优秀。”

　　毕业典礼当天刘耀文穿着藏青色西装校服在台上侃侃而谈未来的展望，宋亚轩在底下盯着他出神。刘耀文与刚来家里时相比好像又长高了，身形像株抽条的柳，挺拔高挑。

　　讲到结尾致谢时，刘耀文嘴上说着“同时要谢谢我的家人，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也没法站在这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了宋亚轩。

　　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他们四目相对，宋亚轩忽然觉得这个弟弟在这一年里成长的不仅是身高，还有眼神里的温柔与热烈。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很多女生都红着脸想和刘耀文合照，他和妈妈高高兴兴地在一旁指导人拍照，又帮他收下小女孩们的青春毕业心意，一通折腾下来也快将近一个小时了。

　　宋母让他们在校门口等一下，自己去把车开过来，刘耀文看着她走远，回头往宋亚轩手里塞了个东西。

　　宋亚轩摊开一看，是校服的第二颗扣子。

　　刘耀文被阳光晒得脸颊发红，语气中少见地带上了闪躲的意思：“我们班女生说，校服的第二颗扣子要给重要的人。”

　　宋亚轩握着扣子有些词穷，理智告诉他这个扣子的说法好像不应该被这么用，但刘耀文的语气太坚定了，紧紧盯着他的神情像是不接受任何拒绝，又像是拒绝之后就会被打碎。

　　最后，宋亚轩还是收进了口袋里：“好啊。”

　　这颗扣子现在还留在宋亚轩的抽屉里，他们在一起之后宋亚轩就把它送到了首饰行里做成了镶嵌在珠宝上的挂坠，原本他一直带着，大吵过一架后宋亚轩就把它收了起来。

　　刘耀文好像并不在意，他送过许多更昂贵的首饰，每款都成双成对且在内侧刻上了他们彼此的名字，比起那个普通的纽扣，他更希望宋亚轩能时时刻刻带着这些，像是带着他的印记。

　　宋亚轩来到巴黎后就换了个手机号，国内的社交软件也统统不登了，每天不是坐在塞纳河畔喝咖啡，就是在小酒吧里喝酒听歌，在接连拒绝了好几个多情潇洒的法国男人后，丁程鑫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来巴黎是干嘛的？就是来和老外调情的么？”

　　宋亚轩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是这种人？”

　　他顿了一下，声音轻缓：“我是想来……继续学音乐的。”

　　丁程鑫露出了然的神色，也收起了调笑的姿态，他拍了拍宋亚轩的肩膀：“难怪。当年要不是刘耀文……行，有什么需求跟你丁哥说，我帮你搞定。”

　　宋亚轩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学音乐，大学也顺利考进了音乐系，大四毕业那年巴黎皇家音乐学院有个留学项目与他们学校合作，老师觉得很适合宋亚轩就推荐给了他，他自己也心动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偷偷和刘耀文交往了一段时间了，拿到推荐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分享。

　　“这个学校真的很好，我喜欢的一些制作人和国外歌手都会和这里的导师合作，很容易就能接触到各种公司的机会。”

　　刘耀文听完后没有他想的那么高兴，反而忽然问了一句：“你想做艺人么？”

　　宋亚轩愣住了，刘耀文接着往下说道：“叔叔阿姨应该也不想让你进娱乐圈吧，他们之前就说让你毕业以后回公司。”

　　“那我是去做金融还是卖软件？还是跟着市场部画ppt？”

　　宋亚轩觉得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父母对他有另一套安排，可从他学音乐起他就已经不想再走这条规划好的少爷路了，他本以为至少刘耀文会支持他，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反应。

　　刘耀文把学校的宣传手册放回茶几上，往前几步坐得离宋亚轩更近了些，他伸手把人圈在怀里，右手施力又把他抱得更紧。

　　“你什么都不用做啊，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宋亚轩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拿起申请资料时手都在发抖。

　　他们那天不欢而散，刘耀文照例每天中午晚上的等着他吃饭下课，宋亚轩没再多提留学的事，只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手续。

　　周末时刘耀文给宋亚轩发了个小区地址，就说让他买点吃的送过去，他以为是刘耀文在那儿做小组作业，回了句“你自己点外卖”就把手机合上继续看书。

　　宋亚轩看着书上大段大段的英文，每个字母却像是在白纸上跳舞，一句听力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也还是进不了脑子。他抬头闭了会儿眼睛，认命地重新翻开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小时前刘耀文的消息：我在楼下了，你下来吧，我带你过去。

　　他猛地起身，拉了件外套就往外冲。

　　那天还下着小雨，宋亚轩眯着眼睛找了几圈没看见刘耀文的车，刚想往前走就被人拉到了伞下。

　　刘耀文应该是等了一段时间了，裤腿和鞋子处被雨水浸湿了一小片，连带着眼神都像带着雾气那样湿漉漉的。

　　宋亚轩瞬间变得有火也发不出，只虚势地凶了句：“你怎么不打我电话啊，傻等给谁看。”

　　“怕你生气。”刘耀文用没撑伞的那只手牵起宋亚轩，他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上车后依旧一言不发。

　　熟悉的街景渐渐淡出视线，车子拐向了远离市区的地方，又在高架上往更偏的地方跑，宋亚轩觉得奇怪：“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耀文没开口，踩了一脚油门把车开得更快，最后车停在了郊区一栋别墅门口，建筑被低饱和度的莫兰迪色覆盖，门前围绕着很大一片草坪，上面放着几张躺椅，不远处还有一个狗窝。

　　宋亚轩猜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耀文。

　　他停好车后拉着宋亚轩的手下了车：“你以前不是说最想在郊区要一个法式小庄园么？我全部按照你的想法装修好了，你说想要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还要养一只聪明的小狗。”

　　刘耀文笑了，对着房门吹了个口哨，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边牧从房间里“哒哒哒”地跑了出来，一双小眼睛像葡萄宝石般闪耀，一看到宋亚轩就又闻又舔，撒娇要他抱。

　　“你毕业了，我们不用再在学校里家里偷偷摸摸了，我们可以搬到一起，你只需要享受生活就行了。”

　　这是他们以前聊天的时候宋亚轩随口畅想过的生活，他想要过不被任何人审视的日子，想要拥有自己的世界，可刘耀文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其实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懒懒散散，不是赖在爱情里不求上进。

　　“就不能等等么？等我读完书回来，也一样啊。狗你平时怎么照顾啊，要不先送回爸妈家吧？”宋亚轩避开了这个话题，抱起小狗往房间深处走，边走边浏览着各处的装修。

　　刘耀文跟在他身后眼神深邃，但还是顺着他的提问，边走边介绍起了这个房子。

　　三个月后，宋亚轩准备好了一切前往招生地点面试，但在面试途中出租车与一辆面包车相撞，当即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面试官已经回巴黎了，而他也彻底失去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