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气忽冷忽热，火红的枫叶站在马路两侧，与路灯为伴，与杏树相融。

城市街边的小摊早早就出来叫卖，老人佝偻着背，在小湖边散步，小巷里冒出缕缕白烟，原来是深处的人家在酿酒，传出阵阵飘香。

经过那件事以后，林锦益已经不敢再住以前的房子了，每次踏入那间房，他都能回想到那些画面，觉得可怕，最后决定搬离这里。

公司有专门的员工宿舍，还包吃，他和池双申请了住宿舍，池双也答应了，每个月只用交水电费而已，也不多。

他的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隔天他就搬到宿舍里去了，公司离宿舍就徒步五分钟的距离，同事住宿舍的人不多，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本地的，离公司也不远，没有住宿舍的必要。

宿舍是四人间，不是标准的上下床，四张床都是分开的，互不打扰，有一间小小的厨房，还能自己做饭吃，卫生间又宽又亮，比他在小区里租的房子好多了，现在暂时只有他一个人住，感觉无比舒畅。

林锦益伸了个懒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今天的学习，快一个月的时间，他也学了不少的东西，使用键盘越来越熟练。

办公室很空，外面也很安静，他去书架前拿了一本书看，池双去开会了，他一个人待在这儿，会议室离办公室不远，他都能听见池双嘶吼的声音。

“来来来，看看你们给我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细节！我要的细节呢？你拿一个半成品给我有什么用？都多长时间了？客户那边急需要图，我一拖再拖给你们争取时间！结果呢？用一个半成品糊弄我是吧？”

“细节没有！成品没有！客户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拿到图，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我的公司！不讲信用这顶帽子已经扣在我公司头上了，你们还想怎样！”

“还有，我们这行靠的是什么吃饭？脑子和实力，不是靠抄袭！你用一幅抄袭的作品去盈利，赚的满盆金钵，但那也是人家原设计师的心血！被告了也不知收敛！你到抄舒服了！损害的是我公司的名声！我拿那么多钱给你，是叫你来给我做事的！不是叫你来坑我的！”

“明天早上我要是再拿不到稿子，你们全都给我滚蛋！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随后就是文件甩在桌面上的声音，听得出现在池双怨气很重。

会议结束，个个低着头从会议室出来，池双被气得不轻，关门都是用力甩的，要不是质量好一点，估计已经废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好多人都说老板凶了。

池双火冒三丈，脸都气红了，客户一直打电话来催，这单已经拖了很久了，客户都已经不耐烦了，甚至还撂下话，“明天拿不到就解约，不会再与贵公司合作了！”

一直以来，池双在业内人缘也是不错的，与这个公司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许是这次拖的时间久了，那边觉得自己不受尊重，所以提出了解约的想法。

池双背靠着座椅，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脸上尽显疲惫，好一会儿才拿起文件看。

林锦益现在不敢讲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估计池双现在也不想听他说，也怕把池双惹怒了。

他去茶水间接了杯热水，出来时看见池双的助理江炽正在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手里拿着一沓资料，想敲门又不敢敲，在敲与不敲之间来回挣扎。

江炽看到林锦益仿佛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哀求道：“小林，求你件事儿呗！”

林锦益感到不妙，在这将近快一个月了，这些人每次被骂之后都是找他去交文件或者资料，因为在他们看来，他是老板的人，肯定是不会被骂的，可是次数多了，搞得他都有阴影了，但其实他也怕，却又无法拒绝。

江炽把资料硬塞给他，“谢谢你哦！有时间请你吃饭！再见！”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林锦益站在门口愣了又愣，这种事情干得多了，有些后遗症，心哐哐跳，控也控制不住，最后只能认命。

林锦益把资料轻轻放在池双旁边，此时的他很认真的在电脑上画着图纸，键盘噼里啪啦响，脸上的怒气丝毫未减。

他心里忐忑，好像自己认识他来，就没见过池双发这么大的火，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个是江炽叫我拿给你的”

池双看了一眼，本来就生气，见状，更生气了，生气的是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自己都舍不得使唤，江炽怎么敢的？声音尖锐，“他没长手吗？不会自己拿进来？”

这句话被林锦益理解成了他以为池双觉得他多管闲事，别人有手不会拿吗？用得着你拿给我？

再加上池双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更确定了，捏着杯子的手一紧，热水洒在手上，他只是感觉手一痛，随后没了感觉。

他没回话，默默地回到工位敲池双给的表。

到了下班时间也没人走，谁都不想丢饭碗，全都在加班，包括池双，都在电脑面前奋斗，应该是在赶设计稿，连晚饭都没吃，办公室外的人进进出出，设计稿改了又改，将近两点，池双才满意的把稿子发给客户。

“下班吧，大家好好休息”池双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一句。

听言，都长呼一口气，终于解放了，收拾好工位，相继离开，池双还坐在电脑前忙着，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

林锦益想起身，可胃疼得不行，额头冒出虚汗，一只手摁着胃，一只手抓着椅子的把柄。

以前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时间长了，胃病就找上他了，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

池双好似注意到他，撇了他一眼，“你可以下班了，回去休息吧”

林锦益疼得忍不住轻哼一声，不过池双太专注于电脑，所以没听见。

“你也早点休息”林锦益不知道池双有没有听见，他摁着胃，忍着痛一步一步往楼下走，他没有坐电梯的习惯，再说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坐电梯也害怕。

他痛得蜷着腰蹲在路边，本来想去附近买点吃的，结果大街上空无一人，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格外冷清。

附近的超市、商店都关门了，买不到吃的，宿舍也没有，他前几天才搬过来，什么都没来得及买。

他蜷缩在床上，安慰自己，睡着了就不痛了，然而并没什么用，反而越来越疼。

他不敢去敲同事的门，毕竟都是加班到现在，谁都很累，要是这时候去敲门，不被骂就不错了。

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也没精神，上班也就迟到了。

这几天公司新招了几个人，几个新来的美女，惹得公司男同事心花怒放，相比之下也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他踏进公司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过来，感觉到一阵尴尬，低着头进了办公室。

其实也有个别的人在私底下讨论他和池双，这些他都是知道的，说他明明什么都不会，还天天不要脸的坐在办公室里，靠着池双的关系上位，一天天高冷的样子不知道装给谁看。

可能她们有时也会想，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人，不知道老板留着干嘛。

其实她们说的也没错，自己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学历没有别人的高，而且什么都不会，什么都需要别人教，说他废物一个也说得过去。

在一堆高学历的人的面前，是自卑的。

说他高冷，其实不然，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别人沟通才能让别人不讨厌自己，他害怕自己做的不好，引起别人的反感，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

而他现在做的，就是努力的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今天池双没来，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去接水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结果一堆资料塞在他手里，“全都帮我打印出来，要两份，搞快点”

女人叫刘肆月，刚进公司几天，浓妆艳抹，一头黄色的卷发，碎花裙到脚踝，高跟鞋踩在地上咔咔响。

时常找理由跑到办公室里找老板，别人的文件抢着送，看到林锦益坐在老板办公室里觉得嫉妒，那可是秘书的位置，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让一个没用的人坐在哪里，怕不是这人求着老板上位的吧！

所以刘肆月对他不是很友好，总是满脸的不屑，每次她来，林锦益都能遭到一记白眼。

他抱着资料来到打印室，看着打印机发呆，因为他不会弄打印机，不知道怎么操作，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又不敢问，怕被骂。

在打印室站了许久，终于有个人来打印室拿打印好的资料，他忐忑着开口，“那个，我不会弄这个，你可以教我吗？”

那人如嘲讽般笑了笑说道：“好巧哦！我也不会呢！嘻嘻”

说完拿着资料走了，林锦益羞地涨红了脸，她在这里工作应该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不会呢？只是不想教而已。

许是等得久了，刘肆月踩着高跟鞋进来，看到他抱着资料一动不动，当场就发火，“叫你打印个资料怎么那么慢啊！照你这个速度下去，公司都要破产了！”

林锦益唯唯诺诺，声音小的可怜，“我不会弄打印机”

刘肆月一听，当场就无语了，“你来这里吃软饭吗？什么都不会？这不是废物吗？一个打印机都不会弄？不愧是乡里来的乡巴佬！我家狗都比你聪明！”

语言满是讽刺和嘲笑，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资料，自己打印去了。

林锦益低着头，他的起点确实没有别人高，也没别人聪明，说他不如狗，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他会不会真的是个无用的人，就像刘肆月说的那样，不仅是个废物，可能连狗都不如。

他不是一个坚强的人，眼泪悄无声息的掉在地上，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