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春溪涌动，杨柳抽芽，一番回暖春意。但本该是和暖温煦的风，穿过这阴暗天牢锈迹斑斑的铁窗竟也变得刺骨起来。

姬发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默然看着暮色之中渐渐消隐下去的几抹绿意，眸底的冷意更甚。指尖缓缓搓揉着衣角，细细盘算自己在这天牢里呆的时日，已是将近半月时光了。

夜色逐渐浓重起来，从一方铁窗中洒下的惨败月色照亮了姬发的脸，眼睫颤动，他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雨露期将至，天牢里乾元不占少数，他一个坤泽若是在这天牢里来了情期，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姬发事先已偷偷差人打通了天牢内外，只等府上家仆过两日将抑制的汤药经狱卒送来，即可安全度过这次雨露期。

忽然传来一股熟悉的乾元气息，姬发不由自主蹙了眉头，待转身之后，韩烨已然负手站在了牢房门口。

方及弱冠的帝王身着红色朝服，顶上金冠在暗色中闪着骇人的光，脸色阴沉，面容冷峻，原是最为多情潋滟的眼睛此时似染了冰霜，倒比月色还要寒凉几分。

姬发恭敬地行了一礼，周围的柑橘味愈加浓厚，他微不可见地颤了颤身形，腺体不受控制的发痒发烫，姬发压下心头的几丝异样，在粗糙冰冷的地面跪直了。

“国师近日过得可好？”韩烨淡淡开口。

“劳烦陛下挂念，一切安好。只求陛下开恩，放过国师府上下。”

韩烨冷笑，“朕还未治国师的罪，国师倒是先跟朕谈起条件来了。”

“陛下早知臣是受人陷害，况且，钟氏一族的把柄您也攥在手里了，不是么？”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分毫情绪的起伏，仿佛不是在质问，而只是在陈述一件平常的事情。

韩烨心头一紧，嘴角抿成一条线，他看着姬发跪在一片月色之中，清冷的月光顺着他挺立的脊骨泄下，在脚下堆积的青衫衣摆汇聚，好似一潭流动的水波。那人面容清冷，毫无波澜，除却青衫上沾染的几块血污和额角细小的伤口，看起来同平时的仙人风姿无异。

他愈是这般不染凡尘云淡风轻，韩烨就愈想折了那如玉风骨看看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气节。他缓缓踱步到姬发面前，扣住那人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满意地看到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染上几分惊惧，贴着冰凉的耳垂一字一句道：“国师真妙算，可这天下只由朕一人做主，国师也逃不掉。”

姬发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面色苍白，他被周围愈发浓郁的柑橘味弄得气息不稳，几乎要跪不住，腺体像被火烧了一般发烫发疼，周身已有几分栀子花香泻出，他推拒着钳住自己的手腕，想挣脱韩烨的桎梏，却又被暴怒的人揪着衣襟提起来按到墙壁上。

韩烨又刻意释放出更多的信香，直逼得姬发眼角染红，红润的嘴唇随着打颤的牙关轻轻抖着。他毫无怜惜将其卷入口中，用牙齿细细研磨，直到栀子花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牢房，姬发的喉间挤出几声嘤咛。

韩烨手上忽然松了力，姬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他从容地蹲下，手指轻抚撩拨发烫的腺体，嘴里吐出的话却让姬发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了透顶。

“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朕回寝殿永远在朕身边，要么留在天牢里让那些乾元帮你。姬发，你是要朕，还是要他们？”

姬发瞪大眼眸呆滞地看向韩烨，可眼前模糊一片，那人的表情怎么也看不清楚。心头仿佛被钝柄缓缓切割，翻出皮肉鲜血淋漓，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几颗珠泪顺着面庞滑下，砸到冰冷的地面上，留下几点深色。

栀子花香渐渐传远，周围牢房里关押的乾元已经开始躁动不安，韩烨攥紧了拳头，袖口勾勒的金丝浮绣硌得掌心发麻，看着那人失了魂魄的模样，亦觉心如刀绞，他深知此行卑劣，却也放纵自己演一个无耻小人，因为他要得到他。

韩烨强势的信息素，牢里其他乾元控制不住躁动，韩烨的逼问，都像一把刀一样在姬发心里一下一下的扎，他受不住了。

就当韩烨心软准备将趴在地上失神的姬发拉进怀里时，那人喃喃一句：“带我走……”

姬发醒后已是日上三竿，身上已被清洗过换了衣裳，只有后颈的刺痛和腰部的酸软昭示着昨夜的荒唐。

“国师醒了？”有一面容清秀，身量娇小的侍女掀帘，端起一盆清水，“奴婢红菱，受陛下吩咐服侍国师。”

姬发轻轻颔首，就着清水净洗后，便一言不发地坐着，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红菱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见这国师也不说话，心里渐渐急了起来。她今年刚过出阁的年龄，性子又活泼，周遭压抑的寂静倒叫她心里不舒服。

“陛下吩咐过，国师无事可到御花园转转，权当解解闷。”

姬发见红菱一脸希冀，便知这小姑娘闷得急了，心下觉得好笑，眉目也舒展了些。“也好。”

一起身，便被腰间的酸麻惹得直往后跌，红菱连忙上前扶住他，“怪我，怪我！忘了国师身子不便，还是莫要去了。”

姬发闻言面上一热，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无，无碍。”

红菱倒是急了，压着他坐下，又在身后放了两个金丝软枕，“那可不行！服侍不好国师，我要被陛下问罪的。国师就在这儿好生歇着，听闻国师喜欢看书，我去给国师拿两本经书来。”

看着红菱这急切的样子，姬发好笑道“不用不用，你去玩吧，我再休息会。”

“真的吗！！谢谢国师！！听闻姬发竟让他去玩，红菱激动的挠了挠头，心想终于可以偷懒睡会觉了。

而韩烨来看姬发，见自己安排服侍姬发的小侍女竟然在门口打着瞌睡，心上火起，在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哎呦——红菱捂着脑袋疼得直跳，看清来者是何人后，哆哆嗦嗦跪下请安，心想这下可要完了，自己还没遇到如意郎君呢，就要香消玉殒了。

“人呢？”韩烨面色不善，冷声问她。

红菱结结巴巴答道：“国，国师在里边歇息……”

韩烨虚指着她，“再让朕逮到一次，好好罚你！”说罢，便不再和小丫头计较，兀自进门了。

红菱惊魂未定，良久抚着胸口庆幸，还好还好！跟凶似阎罗的陛下比起来，秉性温和的国师简直就是神仙。她在门口转了一会儿，又怕韩烨一个心情不好自己小命不保，思量片刻，还是躲远了。

姬发听到声响还以为是那小丫头进来了，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待看清来者是韩烨后，笑容便凝在脸上了。

“发发就这么不希望看见朕？”

“陛下误会了，臣不敢。”

韩烨在屋里来回踱步，装作不经意提道：“朝中大臣又催着朕立后了。”

姬发持经书的手微微一抖，也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后宫无主，是要立后。”

韩烨忽然逼近他，“发发来做这个皇后如何？”

姬发面上仍是沉静，“不合规矩。”

“况且臣也志不在此。”

“陛下还是放臣走吧，臣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韩烨只觉得浑身上下每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恨死眼前人这番模样，“又是这套说辞！你以为朕还像十七岁那般好糊弄吗？”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姬发，你可真是好样的……朕当然可以放你回去，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国师戴罪之身，是如何爬上龙床的，让他们都见识见识，平日里清高自持的国师，床上又是怎样的放荡！”

姬发觉得每一个字都像千钧重的秤砣压在身上，他脚下虚浮，几乎要站不住，他齿间颤抖着，似乎要说出什么话来，而后又狠狠掐了一把掌心，最终作罢。

“姬发，你若敢逃，我便翻了整个京城将你捉回，你若敢死，我便叫天下百姓给你陪葬！”

看着韩烨摔门而去的背影，姬发脱力跌坐在地，两行清泪没入嘴角，口中喃喃——

“韩烨，你可懂我真心？”

乾元＝Alpha 和仪＝Beta 坤泽＝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