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谨川又不说话，只垂着眼看那杯长岛冰茶，看起来叶大公子好像对这杯已经化了冰恢复常温的酒很好奇，像是从来没见过一样。

季孑本身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叶谨川闭嘴不说话，他也就闭嘴专心调酒，任由叶谨川坐在那。

用量酒器往摇壶中倒入两盎司朗姆酒和一盎司金酒，再加入几滴的石榴糖浆，然后使用抛接法将三种成分均匀混合倒入已经放入冰块的高球杯中，最后在上本加入蝶豆花水，蓝紫色的蝶豆花水顺着冰块的缝隙往杯底流淌，与杯中呈金色的酒牵连出丝丝缕缕的紫蓝色，最终与其混合成妖冶的色调。由于已经入秋，天气渐冷，虽然在酒吧内有空调制热，但冷天喝冰始终还是让人有些冷意，所以季孑选择了硬度较低的机制冰块，自然冰块在酒精的浸泡下已经在加速融化。

这杯酒正是他不久前刚调制的新酒，或者说是他和叶谨川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款，只是季孑后面总感觉不够完美，就又重新在原来的基础上添加了一些东西。

季孑将调好的酒放到吧台桌面上，叶谨川见状将手边的长岛冰茶推到一旁端起那杯酒尝了尝。

朗姆酒清淡的味道被带金酒覆盖，但如果细细品味仍然可以感受到朗姆酒独有的气味，季孑使用的金酒并不是常见的柑橘或者桂皮的类型，而是带有迷迭香的，那迷迭香不像是加入在酒中酿制，反而像是在存放酒时和迷迭香放在一块浸染上的香气；石榴糖浆调和了蝶豆花和酒精本身带有的苦味，使得鸡尾酒不会因为苦而减少了酒香，同时也不会过甜，而经过蝶豆花的颜色浸染后也让酒色不会太单调。

叶谨川对这杯酒感到惊艳，但仍然面不露色地询问道：“这杯酒叫什么？”

“抱琴。”

“抱琴？”叶谨川重复了这两个字，“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①

季孑有些惊讶，没想到叶谨川仅仅通过“抱琴”二字就能够猜到这酒名字的由来，不过转念一想，叶谨川好歹也是国内最高学府的学生，之后又出国留学修得双学位，这个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叶谨川说完，两人又陷入沉默，好在酒吧内的人见季孑已经到酒吧，开始争相点酒，恐错过了那十杯酒的名额，准确来说是九杯，第一杯就已经在叶某人的手里。

叶谨川一只手弯起放在吧台上撑着头，另一只手罩着高球杯摇晃着酒杯里的酒，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他本身又自带着一种矜贵，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季孑调酒的空隙抬头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不得不说叶谨川这副皮囊确实深得他心，季孑是个视觉动物，说白了就是个颜狗。视线凝聚在拿着酒杯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季孑很好奇那手指究竟有多长才能让那高球杯在他手中都略显的小了些。

“昨晚为什么不去林亭苑？”

听到带了丝冷意的询问，季孑正在调酒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住而后又装作无事继续调酒。

“昨晚？昨晚睡太早没收到叶总的消息。”

季孑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叶谨川让他去林亭苑这回事。

叶谨川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说：“昨晚没看到消息。那今晚总不能没听到吧？”其实他身边并不缺人，只要他想随便打一个电话过去就可以在家中等着人送上门来，不论美丑不论男女，自然也就不差季孑这一个，但是想起昨晚自己站在窗前等这个人等半个小时不见人影又想起那天晚让这人躺在自己身下低声喘息的样子，他就总不想让昨晚的事给揭面。

季孑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明白了叶谨川的意思。他是个奉行及时行乐的人，他虽不像叶谨川那般万花丛中过，但也算得上是浪迹情场。更何况叶谨川长在了他喜欢的点上，也更懂得在床上如何让人欢愉，于是季孑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气定神闲地回了句：“叶总都来酒吧当面说，自然是不能。”

叶谨川听到季孑的回答，眼睛盯着面前挂着笑意的脸，仰头将酒杯中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完。

但还未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口袋里的手机就发出了嗡嗡的振动声，叶谨川拿出手机看上面显示的是助理的名字。

季孑熟练地调着客人点的酒，一边听着叶谨川对着电话里的人交代着些什么，他的声音在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下显得有些不大清晰，季孑都怀疑电话那头的人能不能听清楚，不过通过依稀辨别出来的词，他猜测电话那头可能是助理，看来今晚这春宵一夜是又要泡汤。

不过多时，叶谨川挂断了电话，将已经空底的酒杯向季孑面前推了推，那只推酒杯的手也没有就此收回，反而顺势爬上了季孑的后脖颈，这才不紧不慢地将手收回，连带着季孑那脖颈。

季孑原本想挣扎一下，一来跨过吧台横面倾斜着身子的姿势是在不好受，二来叶谨川这个动作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不喜欢。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贴在耳边的人已经开口说话。

“今晚就先放过你。”

说完，还顺带在季孑的耳垂亲啄一下。耳垂是很多人敏感部位，季孑也不例外，被这么突然袭击，酥麻感瞬间沿着头皮炸开。

“艹”

季孑回过神，在心底暗骂，而始作俑者早就离开酒吧，独剩季孑一人呆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叶谨川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撩到。

苏离见叶谨川离开，才又回到吧台的位置。刚才季孑和叶谨川两人之间的暧昧他并没有看到，看着季孑有些发黑的脸，以为两人这是闹不愉快了。

“你俩没事吧？”

“谁俩？”

苏离一听季孑着弥漫着一股子火药味的语气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又试探着问：“就是你和叶谨……叶总？”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季孑恢复了神色，继续将没调完的酒调好，然后放上托盘中，“二楼第二间。”

苏离还想问点什么，但季孑已经把托盘抬起放到他眼前，只得乖乖去送酒去。苏离刚走，就又有一个男人坐到了吧台前点酒。

那男人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眼睛红了一圈，说话也带着丝沙哑。季孑今天的十杯酒已经全部被点完，想来这人应该是第一次来“迷离”，不清楚这一条规定，见季孑不理睬他，带着怒气地说：“听不见吗？我要点酒，要一杯最烈的酒。”

季孑不用多加猜测就明白这人要不就是失恋了要不就是和家里闹矛盾，因为失恋买醉的人在酒吧每天都有，因为和家里闹矛盾的也不少。

看这人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左右，季孑召开另一个调酒师给他调了杯BerlinStationChief。

那人抱着酒杯，还没开始喝酒就在掉眼泪，只是自己悄悄给抹掉，并没有真的滴下来，但他抹眼泪的动作还是被季孑发现。

一杯BerlinStationChief还没一分钟就见了底，季孑心中叹了口气，这种长饮型的鸡尾酒还没见过有谁能这样喝，虽然BerlinStationChief并不算最烈的酒，但毕竟60ml的琴酒和15ml的艾雷岛威士忌混合以后酒精度也不算小，像这样当饮料豪饮除非是酒量极好的人不然不用多久就会上头。

果然，不一会，男人脸颊上开始浮现出微红，就连眼睛都变得迷离起来。

“为什么？”

行，已经开始自说自话了。季孑有些头疼的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个酒鬼。那酒鬼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眼前的人“扔”出酒吧，仍然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

“我把能做的都做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要我？他为什么那么绝情啊？我还能做什么？”

季孑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是个为情买醉的人，只是不清楚他嘴中的ta是男是女，但季孑也不想八卦，只顾着调着点好的酒。

可那人便不如他的意，也不管面前的人听不听他的絮絮叨叨，只管继续磕磕巴巴地倾倒着满腔苦水。

①来自李白《山中与幽人对酌》

注：文中调酒配方（抱琴）为本人胡乱配制，请勿轻易尝试，本人并非调酒师，如文中描写有误感谢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