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闪烁又熄灭。
张起灵缓缓抬起头,攻击的姿势彻底松垮下来。
张海璃收回手,将镯子掩回袖中。
她没有说话,转身从扔在一旁的背包里翻出一套自己的备用衣裤。
她走回来,将衣服扔到他脚边。
“先穿好。”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跟我走。”
张起灵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衣服,又抬头看她。眼神里还有些未散尽的茫然,但已经没了攻击性。
他弯腰,捡起衣服,动作有些迟缓,却依言开始往身上套。
张海璃在他拿起裤子的那一刻,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目光投向林深处。
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布料被绷紧的细微撕裂声。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她转过身。张起灵已经穿好了衣服。上衣紧绷在胸膛和肩臂,袖子短了一截,露出精悍的手腕和那个银镯。
裤子更是勉强裹住,裤脚吊在小腿肚。他站在那儿,微微低着头,似乎对自己这身装扮也有些无措。
“先凑合着穿,”张海璃移开视线,声音放平了些,“等出去了,再给你买新的。”
张起灵听到她这句话,眼神明显地亮了一下。
她从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肉干,还有一小壶水。“吃点东西。”她递过去,“吃完赶路。”
张起灵接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在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两人就坐在那个刚刚爬出来的墓穴洞口前,默默地咀嚼着食物。
林间只有细微的进食声和偶尔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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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后,体力恢复了些。张海璃起身,背上行囊,示意他跟上。
张起灵没有犹豫,沉默地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在茂密的山林间穿行。张海璃的速度很快,但张起灵跟得毫不费力,甚至在她偶尔需要辨认方向稍稍停顿时,他也能立刻停下,安静等待,眼神始终落在她背影上,像一头认定了领头者的孤狼。
太阳开始西斜时,他们走出了密林,来到山脚下一个小镇。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低矮的房屋和铺面。
这个时间,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人坐在门口打盹,空气里弥漫着炊烟和饭菜的味道。
张海璃带着张起灵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店。
柜台后面,一个四十来岁老板娘正歪在躺椅上打哈欠。
“老板,一间房。”张海璃将几张零钱放在掉漆的木制柜台上,声音不高。
老板娘闻声坐起,看到钱,眼睛亮了亮:“来嘞!”她利落地摸出一把系着木牌的钥匙,递过去。这时,她才注意到张海璃身后的人。
“哎哟!”老板娘吓了一跳,手里的钥匙差点掉地上。
站在那里的男人,头发又长又乱,沾着泥土草叶,脸上也污迹斑斑,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活脱脱像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野人。
尤其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人时没什么焦点,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张海璃抬眼,看向老板娘。
那眼神很淡,没什么情绪,却像冰锥子一样,瞬间刺破了老板娘所有的好奇和惊呼。
老板娘到嘴边的话全噎了回去,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她在这小镇开旅馆十几年,南来北往的怪人见过不少,但眼前这一对……绝对是她见过最诡异的。
她立刻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低下头,假装忙着整理柜台上的登记本,再不敢多看。
张海璃拿起钥匙,转身:“走。”
房间在二楼尽头,很小,只放了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把椅子。窗户对着后巷,还算安静。
“去洗澡。”张海璃指了指房间角落用布帘隔开小隔间。
张起灵看了看隔间,又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了进去。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张海璃等他进去后,立刻转身下楼。她在街上快速走了一圈,在唯一还开着门的小服装店里,凭目测买了两套男人的衣裤。
又在隔壁小吃店买了几个还热着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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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拎着东西回到房间时,水声已经停了。
张起灵已经出来了。他没找到别的衣服,只能又穿回那身紧绷的脏衣裤,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坐在窗边那把唯一的椅子上,背挺得笔直,目光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侧脸在暮光里显出清晰的轮廓。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转过头。
在看到张海璃的瞬间,他眼里那点因为陌生环境而产生的不安,像被风吹散的薄雾,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依赖的专注。
张海璃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衣服袋子抛过去。
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张起灵抬手,稳稳接住。他低头看了看袋子,又抬头看她。
“换上。”她言简意赅,“合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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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小镇没有多少灯火,窗外很快陷入一片沉暗的墨蓝。
张起灵换上了新买的衣服。深蓝色的棉布上衣和黑裤子,虽然仍是普通款式,但尺寸合适。他安静地坐在床沿,背对着浴室方向。
浴室里传来持续的水声,淅淅沥沥。
广西夏末的湿热,加上长途火车、深山跋涉、以及刚才那一番交手,张海璃身上早已被汗水和尘土浸透。
她需要清洗,也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绪。
水声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停了。
片刻后,浴室门被拉开。
张海璃走了出来。她身上只裹了一条旅店提供的、略显单薄的白色浴巾,从胸口遮到大腿中段。
湿透的黑发贴在脖颈和肩背上,水珠顺着流畅的肩线滑落,没入浴巾边缘。
被热气熏蒸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但那双眼睛依旧清冷如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赤着脚,踩在老旧的地板上,走到行囊旁,开始翻找干净的衣物。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和她翻动布料时细微的窣窣声。
张起灵依旧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一动未动。只是在那水声停歇、脚步声响起时,他挺直的背脊,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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