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是咳着醒过来的。

喉咙里一股铁锈味，他趴在十年后他们合租公寓的卫生间洗手池边，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剧烈的咳嗽才平复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丝，眼神空洞。

昨晚在操场看台上，肖战那陌生又警惕的眼神，像一把冰冷的锥子，还扎在他心口，一动就疼。

他输了。

第一次循环，以惨败告终。

不仅没带回来人，连他自己，都被那股强大的排斥力，像扔垃圾一样，狠狠甩回了这个没有肖战的“正确”时间点。

只是短暂地停留在那个时空，接近那个“因”，就引来了如此剧烈的排斥和自身的反噬。

他扶着洗手台，慢慢直起身，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凭着冲动和侥幸心理就莽上去。他得……想想办法。

他走到书桌前，翻出一个全新的笔记本，又找出一支笔。

他在笔记本的扉页，用力写下几个字：循环记录。

然后，翻到第一页。

日期：9.15（他估算着第一次循环开始的时间）

循环次数：1

接触方式：图书馆“意外”碰撞，借口加微信。

进展：顺利建立联系，关系持续升温，出现记忆闪回迹象。

重置触发点：操场看台，月光下，肖战出现记忆闪回，提及我的名字。

重置后反应：目标记忆完全清除，对我呈现高度陌生与警惕。

身体损耗评估：加剧。咳嗽，咯血，持续性疲惫。

备注：时空排斥力强大，无法长期驻留。必须更谨慎。

他写得很冷静，条理清晰，像是在做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实验报告。

只有微微颤抖的笔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写完，他合上本子，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再次涌上的痒意。

不能停。

只要肖战还在那个错误的时间点，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就不能停。

他再次掏出了那个怀表。表壳上，似乎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他摩挲着那道裂纹，眼神渐渐重新凝聚起偏执的光。

第二次。他告诉自己。

再次启动能力，熟悉的、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再次袭来，甚至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张被强行拉满的弓，再用力一点，可能就会“啪”一声断掉。

他咬着牙，忍受着这非人的折磨，再次定位，穿越。

当他再次站在十年前的校园里，感受着年轻的阳光照在身上时，他几乎要虚脱地跪下去。

他强撑着，靠在一棵树上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

不行，得加快速度。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能撑多久。

他几乎是复刻了第一次循环的步骤。再次在图书馆，“偶遇”了那个抱着书本、眼神清澈的肖战。

“对不起！”他再次“不小心”撞掉了肖战的笔记，蹲下去帮忙捡拾。

他的动作因为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煎熬，甚至比第一次更加笨拙和慌乱。

“没关系。”肖战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属于这个年纪的腼腆。

他蹲下来一起捡，指尖再次不经意地触碰。

这一次，王一博的心没有狂跳，只有一片麻木的酸楚。

他看着肖战那双干净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熟悉的波澜。

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他按照“剧本”，再次提出了加微信的请求。肖战依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

看着那个熟悉的兔子头像再次出现在好友列表，王一博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就像一个已经知道悲剧结局的演员，不得不再次登台，重复着欢快的开场。

接下来的“追求”过程，对王一博来说，变成了一种机械的重复和煎熬。

他知道哪家奶茶店会合肖战口味，知道聊什么话题能让他眼睛发亮，知道在哪个瞬间递上纸巾最能打动他……他精准地执行着“攻略”，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可他的心是冷的。

他看着肖战再次对自己露出好奇、羞涩、乃至逐渐心动的笑容，心里却在倒计时，等待着下一次重置的到来。

每一次肖战因为他的“体贴”和“默契”而表现出惊喜时，他都觉得像是在往自己心上扎刀子。

这笑容，这心动，都是真的。但也是暂时的，是随时会被抹去的。

他不敢再带肖战去操场看台，不敢再在月光下长时间凝视他。

他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一旦感觉肖战似乎要联想到什么，或者周围环境出现任何一丝不稳定的迹象，他就会立刻紧张地转移话题，或者找借口离开。

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和肖战在一起时，他常常需要极力忍耐突然袭来的眩晕和咳嗽。

有次在电影院，他差点晕倒在座位上，把肖战吓了一跳，他只推说是空气太闷。

他开始频繁地看那个怀表，不是在怀念，而是在确认时间，确认自己还能在这个时空支撑多久，确认下一次“审判”何时来临。

第二次日出，阳光依旧明媚。

但王一博的世界，已经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像一个在黑暗隧道里艰难前行的囚徒，明知前方可能没有出口，却因为身后那一点微弱的光，只能被迫向前，进行着一场注定残酷的疯狂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