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的声音不高,却如同玉磬轻敲,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空旷华丽的芳华殿内。
“玄女,你可知,青丘的规矩?”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问话,实则蕴含了无数机锋与陷阱。她问的是“规矩”,而非“罪责”,这本身就将问题的性质拔高到了整个青丘法理与秩序的层面。承认规矩,便是承认自己过往的“背叛”是坏了规矩;不承认,便是对青丘权威的挑衅。
殿内侍立的仙官与侍女们屏息凝神,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我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人心悸。
我维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并未因这威压而慌乱。脑海中思绪电转,系统没有给出任何取巧的提示,这意味着,任何投机取巧的言辞,在这位历经风浪的帝后面前,都将是徒劳的。
我缓缓直起身,目光依旧平静地迎向那双深邃的凤眸,声音清晰而稳定地回答道:
“回帝后,青丘的规矩,玄女不敢或忘。尊卑有序,守望相助,叛族者……共弃之。”
我直接点出了最核心,也最针对我的一条规矩。此言一出,殿内隐隐传来几声细微的抽气声。那两名引我前来的女官,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仿佛在等着看我如何自辩其罪。
帝后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她并未打断,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示意我继续。
“昔日玄女年幼无知,心生妄念,行差踏错,叛离青丘,确是不争之事实,亦不敢祈求宽宥。”我语气沉静,将原主玄女的过错坦然承担下来,这是无法回避的过去。“此罪,玄女认。”
话锋在此微微一顿,我感受到帝后的目光似乎锐利了一分。
“然,”我抬高了声调,目光变得更加坚定,“玄女今日归来,并非以戴罪之身祈求怜悯,亦非欲以旧日情分妄图苟且。”
“哦?”帝后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以何种身份,立于我这芳华殿?又凭什么,认为青丘会容你?”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带着一份破釜沉舟的坦诚,和盘托出:
“玄女今日,是以‘白浅女君’盟友之身份,立于此处。”
“盟友?”帝后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凤眸微眯,审视的意味更浓,“你与浅浅……何时成了盟友?据本后所知,你二人之间,旧怨颇深。”
“过往恩怨,在幽冥涧前,已然两清。”我坦然道,“如今维系我与女君殿下的,非是旧情,而是共同的敌人,与共同的利益。”
我不再称呼“姐姐”,而是用了更显正式与疏离的“女君殿下”,意在向帝后表明,这并非基于私人情感的纠缠,而是一种更稳固的、基于现实考量的联合。
“共同的敌人?翼族离镜?”帝后语气平淡,仿佛早已料到。
“不止。”我摇头,目光灼灼,“翼族不过明枪。真正悬于头顶的利剑,是那既定命运中对女君殿下,对青丘的不公与算计!是那些隐藏在幕后,试图操纵她人生死的黑手!”
我这话说得有些大胆,甚至有些危言耸听,但我必须抛出足够分量的筹码,才能引起帝后的重视。白浅作为青丘储君,她的命运与青丘的未来息息相关。
帝后拨弄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抬起眼,认真地看向我:“说下去。”
“玄女身负‘恶毒女配’之命格,此前种种,浑噩如同提线木偶。”我半真半假地透露着信息,将系统的存在隐去,归咎于虚无缥缈的“命格”,“直至幽冥涧一行,于生死间挣脱部分束缚,觉醒些许微末力量,方窥得一丝命运轨迹的残酷。”
我稍稍释放出一丝体内蛰伏的古妖力,那古老、纯粹又带着一丝蛮荒暴戾的气息,虽只是一闪而逝,却让殿内修为稍弱的仙侍脸色一白,连帝后眼底也掠过一丝真正的惊异。
“此力虽微,却可见证玄女所言非虚。女君殿下携我归来,看重的,或许正是我这‘变数’之身,以及这点微末之力,或可在未来某些关键之时,成为破局之刃。”
我将自己的定位放得很低,是“破局之刃”,是“变数”,是白浅手中的一件特殊工具。这既能打消帝后对于我可能威胁白浅地位的疑虑,也点明了我存在的独特价值。
“破局之刃?”帝后轻轻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在我身上流转,仿佛在评估我这把“刀”是否锋利,是否可控,又是否会反伤其主。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香炉青烟笔直上升。
良久,帝后缓缓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你之言,倒有几分意思。”她语气依旧平淡,但那股无形的、针对我的杀意与排斥,似乎消散了不少,“但,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你这‘变数’,于我青丘有利而无害?又如何保证,你不会再次被那所谓的‘命格’操控,反噬浅浅?”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信任,不是靠几句空话就能建立的。
我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那是在幽冥涧外围,我悄悄收集的一小块蕴含着精纯戾气与死气的暗红色晶石。这东西对于仙灵之力是剧毒,但对我体内的古妖力,却如同补品。
我双手奉上晶石,道:“此物乃幽冥涧特有,蕴含戾气死意,于仙体有害。帝后神通广大,一探便知,玄女体内之力,可纳此污秽为己用。此为其一。”
接着,我目光坚定地看向帝后,一字一句道:“其二,玄女愿以神魂立誓!”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神魂之誓,关乎修行根本,若有违背,轻则道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这是最重的誓言!
“玄女在此立誓,此生此魂,绝不再行背叛青丘、伤害白浅女君之事!若有违此誓,甘受九天雷劫,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感觉到冥冥之中,一道无形的枷锁落在了我的神魂之上,与誓言紧密相连。
【宿主立下神魂誓言,符合剧情发展与利益诉求,予以记录。】
系统的提示音平静无波。
立誓完毕,我微微喘息,看着帝后。这是我所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与投名状。
帝后深深地看着我,那双阅尽世情的凤眸中,终于掠过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有惊讶,有审视,有权衡,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挥了挥手,那块暗红色晶石便飞回我手中。
“罢了。”她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决断,“既然浅浅信你,而你……也确有几分不同。过往之事,暂且揭过。”
我心中猛地一松,知道这第一关,算是险险过了。
“但,”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你需记住今日之言与今日之誓。留在浅浅身边可以,但若让本后发现你心存异志,或再伤她分毫……”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股瞬间弥漫开来的、属于青丘帝后的冰冷威压,已说明了一切。
“玄女,谨记帝后教诲。”我垂首应道。
“下去吧。”帝后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盏,恢复了那雍容平静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
我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芳华殿。
走出殿门,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我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帝后这番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其耗费的心神,丝毫不亚于一场恶战。
【支线任务:直面帝后,完成!】
【任务评价:优秀。以坦诚应对威压,以价值换取立足,以誓言稳固根基。】
【奖励发放:青丘内部声望+100(中立→谨慎观望),生存点300。】
【提示:宿主初步获得在青丘的临时立足点,但危机并未解除,内部反对势力仍需警惕。】
系统的评价中肯。我知道,帝后这里只是过了明路,青丘内部,诸如那些长老,以及其他对白浅地位有威胁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接受我的存在。
刚走出不远,便看到白浅站在一株花树下,显然已等候多时。她快步迎了上来,目光在我身上迅速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母亲……没有为难你吧?”她低声问。
我看着她还带着一丝苍白,却难掩关切的眉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只是……聊了聊规矩。”
白浅显然不信只是“聊了聊”那么简单,但她见我神色如常,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没事就好。先回桃林竹舍。”
我们并肩向山腰走去。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狐岐山灵秀的景致上,也洒在我们身上。
前路依旧漫漫,杀机依旧四伏。
但至少此刻,我在这看似牢不可破的青丘规矩之下,撕开了一道属于我的缝隙。
而身边之人,是我与之并肩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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