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将刃

李薇住进了王家大宅，被安排在二楼朝阳的一间宽敞客房里，与肖战和王晏与的主卧遥遥相对，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讽刺。

正如肖战所预料，这个年轻女孩并非纯善无知的小白花。

她深知自己腹中块金的重要性，也明白肖战这个“正室”是她地位最大的潜在威胁。

因此，她虽表面恭敬，但那恭敬之下，是藏不住的试探与隐隐的挑衅。

她开始时时在肖战面前晃悠。

肖战在偏厅看书，她会挺着尚未显怀的肚子，端着一盘佣人精心准备的水果点心走过去，声音娇柔：

“肖先生，看书累了吧？吃点水果，对皮肤好。” 语气里的炫耀，几乎不加掩饰。

肖战在花园散步，她会“恰好”出现在同一条小径上，扶着腰，动作略显夸张，与陪同的保姆讨论着孕期反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肖战耳中。

有时在餐桌上，王晏与难得在家，她更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撒娇卖痴，言语间不断强调着“宝宝”、“爸爸”，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肖战，观察着他的反应。

肖战始终如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他对李薇的所有举动视若无睹，态度客气而疏离，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暂住在家里的客人。

他甚至会在她表演得过于刻意时，淡淡地提醒一句：

“李小姐，孕期情绪不宜过于激动，对胎儿不好。”

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她所有小心思，让李薇蓄力的拳头一次次打在棉花上，非但没有达到刺激的目的，反而让自己憋闷不已。

王晏与乐见其成。他享受这种被争夺的感觉，尤其享受看肖战这个永远清冷自持的人，被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偶尔会故意在李薇面前对肖战表现出几分刻意的冷淡，以此助长李薇的气焰，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在这段畸形关系中的掌控力。

这一切，肖战都冷眼旁观。

他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评估着舞台上每一个角色的表演，内心那座名为计划的冰山，却在无声中愈发坚凝。

他知道，王一博不住在这里，这偌大而冰冷的老宅，此刻更像是一个他与这群人斗争的孤岛，他无人可以依靠，也无需依靠。

时机，在看似平静的暗流下，悄然成熟。

肖战知道王晏与有个习惯，每周三晚上，他会固定去城郊一家极其私密的会员制俱乐部，那里有他长期包养的一个小男生。

通常，他会自己开车，且不喜欢司机跟随，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他通过岳叔，找到了一条极其隐秘的线，联系上了一个亡命之徒。对方只认钱，不问缘由，手法干净利落。

肖战没有亲自出面，所有指令和资金流转都通过数个无法追踪的匿名账户完成。

他提供的，只是王晏与的习惯行车路线、时间，以及一个要求：

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严重车祸，目标，是让王晏与永久性地、失去生育能力。

他冷静地分析过，直接要王晏与的命，动静太大，调查会无比严密，容易引火烧身。

而仅仅是让他“断子绝孙”，既达成了目的——让李薇肚子里那个孩子成为王晏与唯一、且最后的血脉，价值飙升，同时也符合“意外”的特征，不会过于引人怀疑。

行动前夜，肖战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映照不出丝毫温度。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适合弹琴画画，如今却即将染上无形的血腥。

他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是王家，是王晏与，是这吃人的牢笼，先将他逼到了这一步。

周三晚上，王晏与如期出门。

肖战坐在偏厅里，面前摊着一本哲学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参茶早已凉透，他也没有换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寂静中只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他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又像是高踞幕后的操盘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体内奇异地共存。

深夜十一点，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划破了王宅的宁静。

林伯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大变，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先生出车祸了？！在哪个医院？……好好，我们马上过去！”

整个王家瞬间炸开了锅。王青海和陈夏被惊动，穿着睡衣就冲下了楼，脸上写满了惊慌与难以置信。

李薇也吓得哭哭啼啼，被保姆扶着，六神无主。

一片兵荒马乱中，只有肖战，缓缓合上了膝头的书，动作优雅地站起身。

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担忧，微微蹙着眉，对慌乱的王青海和陈夏说：

“爸，妈，别着急，先让林伯备车，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的镇定，在这种时刻，奇异地起到了一点安抚作用。

王青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王青海和陈夏焦急地踱步，李薇在一旁小声啜泣。

肖战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垂着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

“王先生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头部和四肢有一些挫伤和轻微骨裂，但都不是最严重的……”

医生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遗憾：

“最棘手的是，骨盆和下身遭受了严重撞击和挤压，导致……睾丸破裂，输精管严重受损。我们虽然尽力进行了修复，但……他以后恐怕很难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炸响在走廊里。

陈夏腿一软，差点晕过去，被王青海一把扶住。

李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

王青海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意思是，他以后……不能再生育了？”

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非常抱歉。”

一片死寂。

肖战在这个时候，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色在医院的荧光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悲痛”，他走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妈，您别太难过……不幸中的万幸，晏与性命无忧。

而且……好在，李小姐已经怀了孩子，这……这总算为王家留下了一丝血脉。”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王青海和陈夏心中的绝望和混乱。

对啊！李薇肚子里还有一个！

在此之前，他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或许还有几分审视和利用的心思，但在此刻，在王晏与被宣判“绝后”的这一刻。

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瞬间成为了王家二房唯一、仅存、最后的希望！其重要性，陡然提升了无数个量级！

王青海猛地看向李薇的肚子，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灼热，那里面不再有之前的些许轻视，只剩下全然的重视和保护欲。

陈夏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肖战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对，对！小战你说得对！还有孩子，还有孩子！”

她转而看向李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温和：

“小薇，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快坐下休息！从今天起，你什么都别做，好好养胎，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薇被这突如其来的重视弄得有些懵，但随即涌上的是一股巨大的狂喜和优越感。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肚子，应道：

“我……我没事，谢谢阿姨关心。”

肖战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王青海和陈夏将所有关注和期望都倾注到李薇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看着他们因为这“唯一”的血脉而暂时忘却了悲痛，甚至对他这个“识大体”的“儿媳”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他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缓缓地、几不可察地勾起了唇角。

那弧度冰冷，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

刃，已送出。

棋局，已按照他的意志，悄然转动。王晏与，你既然那么想要孩子，那么，就用你后半生的生育能力，来换这唯一的一个吧。

很公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