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带裙女人的尖叫和隔离区的骚动最终平息了下去,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惊悸的余韵。光头壮汉和吊带裙女人迟迟没有从隔离区出来,这让剩下的四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傍晚六点,一阵沉闷的铃声在医院各处响起,预示着晚餐时间的到来。
眼镜男推了推镜片,低声道:“该去食堂了。守则第五条……”
必须吃完员工餐。而那个攻击他们的病人却警告“晚餐不能吃”。
信任医生,还是相信病人的疯话?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先去看看吧,见机行事。”云衡语气平静,仿佛并未将眼前的困境放在心上。他苍白的脸色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但眼神依旧沉稳。
四人按照之前汉斯医生模糊的指示,沿着主走廊向深处走去。越靠近食堂,那股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炖煮肉类的香气,但细细分辨,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反胃的腥气。
食堂位于一楼尽头,是一个宽敞但陈旧的房间,摆放着十几张长条木桌和板凳。墙壁是斑驳的米黄色,上面挂着几幅印着模糊人像和激励口号的宣传画,画中人物的笑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僵硬。
已经有几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病人坐在里面,他们低着头,机械地用勺子舀着餐盘里的食物,没有任何交谈,只有勺子碰撞餐盘的单调声响。他们的眼神空洞,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汉斯医生站在食堂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准化的微笑,他身边还站着两名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护工。
“很好,都到齐了。”汉斯医生的目光扫过四人,在云衡和兰霁身上略微停顿,“看来你们已经初步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希望你们用餐愉快。”
他的话音刚落,光头壮汉和吊带裙女人才从另一个入口匆匆赶来。光头壮汉脸色阴沉,战术背心上沾了些不明污渍。吊带裙女人则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紧紧跟在壮汉身后,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六人到齐,汉斯医生示意他们去取餐窗口。
取餐窗口后面,是一个同样面无表情、穿着油腻围裙的胖厨子。他默不作声地将一勺勺粘稠的、棕褐色的炖菜舀进每个人的餐盘,旁边配着一块干硬的面包和一杯浑浊的水。
那炖菜看起来毫无食欲,肉质纤维粗糙,混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蔬菜,散发出的香气近闻时,那股腥气更加明显。
“必须吃完……”吊带裙女人看着餐盘,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崩溃。
光头壮汉骂了一句粗话,但还是端起餐盘,找了个位置重重坐下,开始大口吞咽,仿佛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眼镜男和高中生女孩犹豫了一下,也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吃着,脸色难看。
云衡和兰霁交换了一个眼神。兰霁端起餐盘,手指在粗糙的陶盘边缘摩挲了一下。他注意到,那些安静进食的病人,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会极其快速地将一小部分炖肉偷偷拨到桌子底下,或者藏进袖口。这个细微的动作,与病人那句“晚餐不能吃”的警告隐隐对应。
“吃吧,”云衡拿起勺子,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身边的兰霁听清,“但未必需要‘全部’吃完。”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餐盘和周围的环境。
兰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守则要求“必须吃完”,但并没有明确规定“吃完”的标准。或许,只要餐盘“看起来”是空的,就足够了。
他学着云衡的样子,开始进食。那炖菜的味道难以形容,咸涩中带着一股腐败的油脂气,肉质柴硬,令人作呕。他强迫自己吞咽了几口,然后借着喝水的动作,将一部分食物含在口中,再趁放下水杯的瞬间,悄无声息地吐进了一旁的水杯里,浑浊的水立刻掩盖了痕迹。同时,他也将几块较大的炖肉用面包裹住,假装吃掉,实则捏在手中,准备找机会处理。
云衡的方法更巧妙,他用餐刀看似无意地将一些食物拨到餐盘边缘不易察觉的凹陷处,或者利用面包吸收汁液后变得软烂,再假装不小心掉落在桌上,然后自然地用纸巾擦拭,将包裹着食物的纸巾团握在手心。
其他几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或者注意到了也无暇他顾。光头壮汉几乎是囫囵吞枣般地硬塞完了所有食物,脸色铁青。吊带裙女人一边吃一边干呕,眼泪直流。眼镜男和高中生女孩也吃得极其痛苦。
汉斯医生站在门口,微笑着注视着所有人进餐,直到每个人的餐盘都见了底,至少表面如此,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各位都很遵守院规。晚餐结束,请各位回到各自岗位或指定休息室。记住,夜晚的医院需要安静。”
众人如蒙大赦,立刻起身离开食堂。光头壮汉拉着几乎虚脱的吊带裙女人快步走在最前面。眼镜男和高中生女孩也紧随其后。
云衡和兰霁落在最后。在经过一个垃圾桶时,云衡自然地将手中的纸巾团丢了进去。兰霁也顺势将藏在手中的食物团丢弃。
回到治疗区附近的走廊,其他四人各自散去。云衡和兰霁则回到了档案室门口——这里也是他们被分配的“岗位”所在区域。
“晚餐里的肉……”兰霁压低声音,清冷的眸中带着一丝厌恶与探究。
“不像正常的牲畜。”云衡接口,语气凝重,“结合那些‘禁忌’档案里提到的‘非标准治疗’和‘深入探索病灶’……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他没有明说,但兰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精神病院,可能在利用病人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研究”,甚至……更可怕的勾当。而晚餐,或许是处理“废弃物”的一种方式。
“那个警告我们的病人,是关键。”兰霁道,“他可能知道内情。”
“嗯,但他攻击性强,而且普通病房区人多眼杂,不容易接触。”云衡沉吟道,“我们需要更具体的证据,或者找到触发真相的关键点。”
夜色渐深,医院彻底安静下来,那种死寂比白天的嘈杂更令人不安。治疗区和档案室按照守则已经封闭,他们被指引到旁边的一间狭小休息室,里面只有两张简陋的床铺。
守则第三条:每晚八点至次日凌晨六点,治疗区及档案室封闭,严禁任何人进入。
第四条:若在非治疗时间听到治疗室内传来电击器或手术器械的声音,请忽略,并尽快远离。
两人和衣躺在硬板床上,都没有睡意,保持着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午夜。
突然,一阵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滋滋”电流声,夹杂着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从隔壁紧闭的治疗区内传了出来!
声音在死寂的午夜格外刺耳。
守则第四条的内容瞬间浮现在两人脑海。
忽略?并尽快远离?
云衡和兰霁几乎同时从床上坐起,在黑暗中对视一眼。
忽略,意味着装作没听见,可能错过关键线索,甚至放任某种危险发生。
不忽略,则意味着违反守则,可能立刻招致不测。
电击声和器械碰撞声持续着,仿佛某种“治疗”正在深夜秘密进行。其间,似乎还夹杂着极其微弱、被压抑着的、不似人声的呜咽。
云衡看向兰霁,黑暗中,他的眼眸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赌徒般的决断,无声地用口型说道:
“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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