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化不开的浓墨,沉沉地笼罩着城市。窗外的霓虹光影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晕。
姜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像只慵懒的猫,在柔软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一天工作结束后的疲惫与松懈。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这让他心情格外舒畅。
他习惯性地摸索着床头柜,手指触到冰凉的手机屏幕。按亮,解锁,一片白光刺得他眯了眯眼。漫无目的地在几个常用的应用图标上划了几下,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带着翻书图案的小说软件。
“找个什么听听好入睡呢……”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睡前的沙哑。指尖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排行榜上的书名五花八门,不是“绝世”就是“至尊”,要么就是“冷面王爷”或者“霸道总裁”,看得他眼皮更沉了。
“没劲。”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退出了热门榜单。点开自己的收藏夹,里面杂七杂八塞了不少书,都是某次书荒时心血来潮加入的,大多只看了个开头就搁置了。
手指继续下滑,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跳入眼帘——《千秋劫》。
这书名有点古早的味道,封面设计也挺简单,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收藏的。他点开简介,草草扫了几眼。大概是个古代权谋掺杂些情爱纠葛的故事,简介写得云山雾罩,也没提主角具体是谁。
“算了,就这个吧,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姜洛没什么挑剔的兴致。他设置好半小时后自动关闭的定时,将手机音量调到适中,放在枕边,然后熟练地点了屏幕上的“听书”按钮。
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电子合成女声立刻在安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平铺直叙地念着开场白:“永熙三年冬,大雪盈尺,北境战事吃紧,帝心莫测……”
声音刻板,毫无波澜。姜洛听着这堪比催眠曲的朗读,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他调整了一下睡姿,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电子音还在继续,念着些朝堂争斗、边境烽火的字句,但那些词语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越来越模糊,根本无法在他困顿的大脑里形成具体的画面。他的意识渐渐沉沦,被温暖的被窝和规律的朗读声拉入了黑甜的梦乡。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将姜洛从深沉的睡眠中拉扯出来。
首先是冷,不是冬天屋里有暖气的那种干燥温暖,而是一种带着潮湿寒意的冷,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其次是硬,身下不再是柔软有弹性的床垫,而是某种坚硬的、硌人的木板,铺着的薄薄一层织物根本隔绝不了那股坚硬。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味道,像是陈旧的木头、淡淡的灰尘,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香气?
姜洛迷迷糊糊地想着,是空调坏了吗?还是做梦掉地上了?他试图蠕动身体,把自己裹得更紧些,却感觉身上的被子也不对劲,触感光滑,却没什么分量,根本不保暖。
他极不情愿地、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黑暗。
但不是他熟悉的那种卧室里的黑暗。这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浓稠的黑暗,只有极远处,似乎是从某种窗棂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极其陌生的空间轮廓。
这不是他的房间。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从他头顶浇下,让他一个激灵,残存的睡意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想坐起来,动作却因为惊慌而有些笨拙。手掌撑在身下的“床板”上,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他低头,借着那点微光,惊恐地看向自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红。
那红色在极致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和醒目。是一种丝绸质地的、宽大的袍袖,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华丽的花纹,在微弱光线下隐隐反射着暗沉的光泽。
这不是他的睡衣!他的睡衣是灰色的纯棉T恤和休闲裤!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姜洛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咚咚咚地敲打着他的胸腔,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袖子,那光滑冰凉的触感,那宽大得完全不合身的款式……
他连滚带爬地从那张硬得硌人的“床”上下来,双脚落地,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环顾四周,眼睛在黑暗中努力适应,渐渐能分辨出更多。
这里似乎是一间……屋子?
很大,很空。隐约能看到高大的、黑沉沉的房梁,以及四周影影绰绰的、像是巨大屏风一样的轮廓。空气里那种陈木和灰尘的味道更浓了。远处似乎有风声,穿过缝隙,发出低低的呜咽。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恐慌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家里睡觉,听着小说……
小说!
姜洛猛地僵住。一个极其荒谬、极其不可能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他的脑海。
他下意识地低头,再次看向自己身上那身红得扎眼、绣工精美的衣袍。这款式……这颜色……怎么那么像……像……
古代人结婚时穿的嫁衣?!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踉跄着,凭着本能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摸索过去。脚下虚浮,好几次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衣摆绊倒。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那似乎是窗户的地方,伸手去摸。是木头做的窗棂,糊着某种纸一样的东西,那点光就是从纸的破洞和缝隙里透进来的。他用力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似乎从外面被什么东西封死了。
“有人吗?”他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在这空旷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和空洞。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只有风声依旧,像鬼魂的低语。
姜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将他彻底淹没。他抱住膝盖,将脸埋进那身滑腻的、散发着陌生香气的红色嫁衣里。
《千秋劫》……听书……睡觉……
然后呢?
这里到底是哪里?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
那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并且越来越清晰,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他,姜洛,一个只想安稳度日的普通上班族,好像……摊上大事了。
惨白的微光下,那一身红艳如血的嫁衣,衬得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愈发苍白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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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