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以为“酒吧热搜”事件后,自己已经深刻领会了龚俊那看似冷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占有欲,并且下定决心要谨言慎行,晚上非必要不出门。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那位热心过头、对他“终身幸福”忧心忡忡的亲妈。
这天晚饭后,张妈妈一边削着水果,一边看着窝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儿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张哲瀚抬起头:“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不舒服,我心里不舒服!”张妈妈放下水果刀,一脸愁容地看着他,“瀚瀚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整天就知道拍戏、工作,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妈这心里,总是悬着一块石头…”
张哲瀚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妈,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有您照顾我,还有……”
“我能照顾你一辈子吗?”张妈妈打断他,“你总得有个自己的家,有个能互相扶持、相伴到老的人。你看你对门龚医生,条件多好,人又稳重,肯定不愁找对象。你呢?你这工作性质,本来就不好找,还不上心!”
张哲瀚头皮发麻,试图安抚:“妈,这事儿急不来,缘分到了自然就……”
“缘分缘分,缘分是靠等来的吗?得主动出击!”张妈妈越说越激动,“我跟你王阿姨说了,她有个朋友的儿子,特别优秀!海归博士,现在在一家大企业做高管,年纪跟你差不多,人也稳重懂事。妈已经帮你约好了,明天下午见个面,喝个咖啡,认识一下!”
“什么?!”张哲瀚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差点闪到腰,“妈!你……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我不去!”
“不去?你敢!”张妈妈眼睛一瞪,“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就是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又没让你立刻怎么样!万一合适呢?多一条路不好吗?”
“我……我有……”张哲瀚差点脱口而出“我有龚俊了”,但话到嘴边又死死咽了回去。他和龚俊的关系,现在根本没法跟妈妈解释,那复杂纠结的过往和现在这种“地下邻居”状态,说出来他妈可能先得吓晕。
“你有什么?你有工作?工作能陪你一辈子?”张妈妈苦口婆心,“瀚瀚,听妈的话,就去见一面,就当应付一下妈妈,好不好?不然我天天念叨你!”
张哲瀚一个头两个大,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妈念叨和眼泪攻势。看着妈妈那殷切又带着点哀求的眼神,他那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想着,反正就是见一面,喝个咖啡,半小时搞定,回来就跟妈说不合适,断了她的念想。
抱着这种“速战速决”、“应付差事”的心态,在妈妈连哄带逼之下,张哲瀚这缺心眼的,第二天下午,还真的稍微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怕被认出来引起麻烦),戴着帽子和口罩,硬着头皮去赴约了。
他出门前,鬼使神差地想跟龚俊说一声,但走到对门,又怂了。怎么说?说“我妈逼我去相亲,我去了就回”?他都能想象龚俊那张冷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估计能直接把他冻在原地。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去快回,他应该不会知道。
抱着侥幸心理,张哲瀚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然而,他忘了,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墨菲定律”。
他刚在咖啡馆坐下没多久,和那位彬彬有礼、但确实没什么感觉的海归博士寒暄了不到十分钟,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屏幕一亮。
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发送人:【龚俊】
内容只有言简意赅、冰冷彻骨的三个字:
【在相亲?】
张哲瀚当时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面前的咖啡打翻。他心脏狂跳,血液仿佛瞬间逆流。他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的?!他妈?不可能!王阿姨?更不可能!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咖啡馆里客人不多,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难道是……巧合?他看到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张哲瀚。他手忙脚乱地想回复解释,却发现自己手指颤抖,打出的字都语无伦次。
【不是!龚俊你听我解释!是我妈逼我来的!我就坐一下马上走!】
【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样!我就是应付一下!】
【我这就走!现在就走!】
………
他一连发了好几条过去,几乎是在哀求。
然而,那边再也没有任何回复。
绿色的聊天框孤零零地停在最后,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将他所有焦急的辩解都冻结在了另一端。
张哲瀚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对面海归博士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对一脸错愕的相亲对象仓促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了”,甚至没等对方回应,就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一路心急火燎地赶回家,脑子里已经预演了无数种龚俊可能的态度——冰冷的无视、尖锐的嘲讽、或者干脆把他于千里之外……
他冲进小区,跑进电梯,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家门口,却不敢进去,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凑到对门的猫眼……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龚俊家的门铃。
一遍,两遍,三遍……
里面毫无动静。
他不死心,又改成拍门:“龚俊!龚俊你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听我解释!”
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那扇门后空无一人。
张哲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冰凉一片。他不肯放弃,又拿出手机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他被拉黑了。
这一刻,张哲瀚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万箭穿心般的恐慌和悔恨。他就不该心存侥幸!就不该听他妈的!就不该来什么狗屁相亲!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妈妈迎上来,关切地问:“瀚瀚,怎么样?聊得还行吗?”
张哲瀚看着妈妈,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委屈和恐慌涌上心头,但他又不能对妈妈发作,只能憋得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妈!以后别再给我安排这些了!我不喜欢!而且你差点害死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妈妈错愕的表情,径直冲回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被子底下,是他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懊悔低语:“龚俊……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对张哲瀚来说,堪称度日如年。
龚俊彻底切断了对他的所有联系。门不开,电话不通,信息不回。张哲瀚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法,甚至在他家门口从白天蹲到晚上,都没能见到龚俊一面。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张哲瀚慌了,彻底慌了。这种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的冷漠,比任何毒舌和嘲讽都更让他恐惧。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龚俊是真的会离开,而且可以做得如此决绝。
张妈妈也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和对门龚医生的“消失”,她试探着问了几次,都被张哲瀚烦躁地搪塞了过去。
她隐约猜到可能跟相亲有关,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第二天,张哲瀚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如同游魂般在家里飘荡。他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外,期待着那熟悉的开门声能再次响起。
傍晚时分,就在张哲瀚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对门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动静。他像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门口,透过猫眼死死盯着外面。
过了几分钟,对门的门真的打开了。
龚俊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外出的衣服,似乎是要去倒垃圾或者买东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细看之下,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下颌线也比平时绷得更紧。
张哲瀚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龚俊!”
龚俊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身形挺拔而疏离。
张哲瀚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龚俊,你听我说!那天真的是个意外!是我妈她非要……”
“让开…”龚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淬了寒冰。
“我不让!”张哲瀚红着眼睛,执拗地挡在他面前,“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跟我妈说了,再也不相亲了!”
龚俊终于抬起眼,看向他。
那眼神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寒的漠然。
“张哲瀚,”他叫他的全名,语气平静得可怕,“你的生活,你的选择,与我无关…”
他顿了顿,视线掠过张哲瀚苍白慌乱的脸,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伤人的弧度:
“毕竟,我们只是邻居。你相不相亲,跟谁在一起,没必要向我报备…”
这句话,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指责都更狠,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凌迟着张哲瀚的心脏。他宁愿龚俊对他发火,对他冷嘲热讽,也好过这样彻底地将他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张哲瀚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他抓住龚俊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哀求,“我们不只是邻居……你知道的……龚俊,我求你,别这样……你别不要我……”
龚俊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片死寂的漠然。他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张哲瀚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我还有事…”他丢下这四个字,绕过浑身僵硬的张哲瀚,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垃圾通道,将手里的垃圾袋扔了进去。
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张哲瀚一眼。
扔完垃圾,他转身往回走,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犹豫或停留,再次与呆立在原地的张哲瀚擦肩而过,打开自家房门,走了进去。
“砰——”
关门声再次响起,不大,却像最终审判的锤音,重重地砸在张哲瀚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抽干。
他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这一次,好像真的……无法挽回了。
张哲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又是怎么浑浑噩噩躺到床上的。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心脏位置一阵阵尖锐的、空洞的抽痛。龚俊那双漠然到极点的眼睛,像梦魇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我们只是邻居……”
“与你无关……”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将他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击碎。他蜷缩在床上,感觉浑身发冷,像是坠入了冰窟,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意识在悔恨、绝望和冰冷的交替折磨中渐渐模糊。
………
深夜,万籁俱寂。
张妈妈起夜,习惯性地想去儿子房间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她轻轻推开张哲瀚的房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隐约看到儿子蜷缩成一团,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她走近几步,想替他掖掖被角,手刚碰到被子,就感觉不对劲——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意!
“瀚瀚?”张妈妈心里一紧,连忙打开床头灯。
灯光下,张哲瀚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眉头紧紧蹙着,呼吸急促而沉重。张妈妈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瀚瀚!瀚瀚你醒醒!”张妈妈慌了,轻轻拍着他的脸试图唤醒他。
然而张哲瀚只是含糊地呻吟了两声,眼皮沉重得掀不开,意识显然已经模糊。
高烧!而且看起来来势汹汹!
张妈妈顿时六神无主。她一个人在家,儿子烧成这样,叫都叫不醒,她该怎么办?打120?等救护车过来还需要时间……
慌乱之中,她猛地想起了对门的龚俊!
龚医生!他是医生!他一定有办法!
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涌现。张妈妈也顾不得现在是什么时间,更顾不上之前隐约察觉到的儿子和龚医生之间的不对劲,她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用力拍打着对面龚俊家的门。
“龚医生!龚医生!开门啊!救命啊龚医生!”张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惊慌。
门内很快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下一秒,门就被猛地拉开。
龚俊显然是被从睡梦中惊醒的,他只穿着一身深色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被吵醒的不悦和一丝警惕。但当看清门外是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张妈妈时,他瞬间清醒了。
“阿姨?怎么了?”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但语气已经变得严肃。
“龚医生!瀚瀚……瀚瀚他发高烧!怎么叫都叫不醒!浑身烫得吓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妈妈语无伦次,抓住龚俊的胳膊,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龚俊的瞳孔猛地一缩。
高烧?昏迷?
所有的睡意、之前刻意筑起的冷漠心墙,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轰然倒塌。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别急,阿姨,我看看!”他一把推开还半掩着的自家房门,甚至没来得及换鞋,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大步冲进了对门张哲瀚的家,直奔卧室。
张妈妈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进去。
卧室里,灯光大亮。张哲瀚依旧蜷缩着,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
龚俊几步跨到床边,俯下身,动作迅速地用手背贴了贴张哲瀚的额头和脖颈,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眉头死死锁紧。他立刻翻开张哲瀚的眼皮查看瞳孔,又侧耳贴近他胸口听呼吸音。
专业、冷静、迅速。
“体温计有吗?”龚俊头也不回地问,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有!有!我去拿!”张妈妈连忙跑去翻找药箱。
趁着这个间隙,龚俊的目光落在张哲瀚痛苦蹙起的眉心和干裂的嘴唇上,看着他因为高热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白天那些冰冷的言语、刻意的疏离,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就算被伤得再深,就算嘴上说得再决绝,当这个人可能受到一丝一毫伤害时,他的本能反应依旧出卖了他内心最真实的软肋。
张妈妈拿着体温计跑回来。龚俊接过,利落地给张哲瀚测了体温。
39.8℃!
看到这个数字,张妈妈腿都软了:“天啊……这么高……”
龚俊的脸色也更沉了。他冷静地吩咐:“阿姨,去打盆温水,拿条毛巾过来,物理降温。他有没有备用的退烧药?”
“有!有布洛芬!”
“先准备温水,我看看情况再决定用药。”龚俊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扶起意识模糊的张哲瀚,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试图给他喂一点温水,但水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张妈妈端着水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龚俊半抱着她儿子,动作小心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正耐心地、一遍遍地尝试着用棉签蘸水湿润张哲瀚干裂的嘴唇。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冷峻侧脸,在灯光下竟流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担忧和专注的温柔。
张妈妈一时看得有些怔住。这……这真的是那个看起来总是有点距离感的龚医生吗?
“阿姨,毛巾给我…”龚俊出声打断了她的愣神。
“哦,好,好!”张妈妈连忙递过拧干的温毛巾。
龚俊接过毛巾,动作熟练而轻柔地开始给张哲瀚擦拭额头、脖颈、腋下等部位进行物理降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带着医者的专业,但那小心翼翼避开对方不适位置、时不时探试体温的眼神,却又远远超出了普通医生对病人的范畴。
张妈妈站在一旁,看着龚俊忙前忙后,又是物理降温,又是观察呼吸心跳,还仔细询问了张哲瀚这两天的饮食和作息(虽然张哲瀚无法回答,大多是张妈妈在说),安排得井井有条,心里的惊慌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取代。
有龚医生在,好像……就不用那么怕了。
物理降温效果不太明显,体温依旧居高不下。龚俊当机立断:“不行,温度太高,容易惊厥,必须用药。阿姨,把布洛芬拿来,还有,家里有医用酒精吗?稀释一下擦手心脚心辅助散热…”
张妈妈赶紧照办。
龚俊按照剂量取出药,再次将张哲瀚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胸前。这次,他用了点技巧,捏开张哲瀚的下巴,将药片塞进去,然后小口小口地喂水。
“咳……咳咳……”张哲瀚被水呛到,无力地咳嗽着,眼皮挣扎着似乎想睁开,却只能掀起一条细缝,迷蒙的视线里,映出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轮廓。
“……俊……”他烧得糊涂,无意识地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滚烫的脸颊下意识地往龚俊微凉的睡衣上蹭了蹭,寻求着一点舒适的凉意。
龚俊扶着他的手臂几不可察地一僵,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他低声哄着,声音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柔和:“乖,把药吃了,吃了就不难受了……”
站在门口,正准备送稀释酒精进来的张妈妈,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自家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在她面前偶尔还会撒娇耍赖的儿子,此刻像只脆弱的小兽般,毫无防备地、依赖地蜷在龚俊怀里;而那个她印象中冷静自持甚至有些冷淡的龚医生,正用一种近乎疼惜的姿态,耐心地、甚至是……温柔地,哄着怀里的人吃药。
张妈妈直接看傻眼了,手里端着的酒精盆差点没拿稳。
这……这画面……
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她大脑一时宕机,愣在原地,忘了进去。
龚俊喂完了药,小心地让张哲瀚重新躺好,替他掖好被角。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张妈妈,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但很快又被专业和冷静覆盖。
“阿姨,酒精给我吧。您先去休息,下半夜我守着。”他站起身,接过酒精盆,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稳,“高热会有个过程,退了烧就没事了,您别太担心。”
“啊?哦……好……好……”张妈妈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回过神,有些语无伦次。她看着龚俊挽起睡衣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又开始专注地给儿子擦拭手脚心,那副自然而然、仿佛理所应当的样子,让她心里那个模糊的、不敢置信的猜测,渐渐清晰起来……
难道……瀚瀚和龚医生他们……
她愣愣地退出卧室,坐在客厅沙发上,心乱如麻。回想之前种种,儿子对龚俊异乎寻常的在意,龚俊看似冷淡实则细微处的关心,还有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旁人难以插足的氛围……
原来,不是她多想。
原来,儿子口中那个“心里有的人”,就是龚医生!
这一夜,对张妈妈来说,同样无眠。
而卧室里,龚俊彻夜未眠。他守在张哲瀚床边,定时测量体温,观察他的状态,用物理方法辅助降温,喂水……无微不至。
后半夜,退烧药开始起作用,张哲瀚开始大量出汗,体温逐渐下降。龚俊又不停地帮他擦汗,更换被汗水浸湿的睡衣和床单,避免他再次受凉。
在这个过程中,张哲瀚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时,他会睁着湿漉漉、带着病态迷茫的眼睛看着龚俊,似乎想确认是不是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迷糊时,他会无意识地抓住龚俊的手,紧紧攥着,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龚俊没有挣脱,任由他抓着。在张哲瀚陷入沉睡时,他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神复杂难辨。有心疼,有无奈,有仍未消散的余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妥协。
他终究,还是无法对这个人心硬到底。
天快亮时,张哲瀚的体温终于稳定在了37.5℃左右,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龚俊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至。他靠在床边的椅子上,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准备闭目养神片刻。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进卧室。
张妈妈几乎也是一夜没合眼,天刚亮就轻手轻脚地起来,想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她推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情景,让她再次怔在原地,心头巨震——
床上,张哲瀚已经醒了,或者说,是半梦半醒。他退烧后浑身无力,软绵绵地靠在枕头上。而龚俊,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正端着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
张哲瀚就着龚俊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眼神还有些惺忪和依赖,像只被照顾得很好的猫。他喝了几口,似乎没什么力气,脑袋一歪,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龚俊的肩膀上。
龚俊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因为病后虚弱而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将他额前一缕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拨开,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晨光熹微中,两人相依相偎的画面,静谧、温馨,却又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
张妈妈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脏砰砰直跳,脸上写满了震惊、恍然,以及一丝……不知所措。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以……她儿子和龚医生,真的是……那种关系?
而此刻,靠在龚俊怀里的张哲瀚,似乎感受到了门口的目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了自己母亲那双充满了震惊和探究的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张哲瀚的睡意瞬间吓飞了,他猛地睁大眼睛,看着门口目瞪口呆的母亲,又感受了一下自己正靠在龚俊怀里的姿势,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脸色瞬间由苍白变得爆红。
“妈……!”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从龚俊怀里弹开,却因为浑身无力,动作只完成了一半,反而更像是在龚俊怀里挣扎了一下。
龚俊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看到张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没有立刻推开张哲瀚,而是先扶稳了他,确保他不会摔倒,然后才从容地站起身,转向张妈妈,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
“阿姨,早…瀚瀚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只是有些虚弱,需要休息和补充营养…”
他表现得太过自然,仿佛刚才那个温柔抱着人家儿子的不是他一样。
张妈妈看看一脸慌乱、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儿子,又看看镇定自若、仿佛无事发生的龚俊,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
“……瀚瀚,你……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我好多了,妈……”张哲瀚声音细若蚊呐,根本不敢看妈妈的眼睛,恨不得当场消失。
龚俊见状,适时地开口,将话题引回病情:“退烧后身体会比较虚,肠胃也可能受影响,今天饮食要清淡,可以熬点小米粥或者蔬菜粥。我上午还有台手术,需要先回医院准备…”
他对着张妈妈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床上鸵鸟状的张哲瀚,语气平淡地交代:“按时吃药,多休息…”
说完,他便迈步,神色如常地走出了卧室,离开了这个弥漫着尴尬和震惊气氛的房间。
留下张哲瀚和他妈妈面面相觑,一个满脸通红,心虚不已;一个满腹疑团,震惊未消。
卧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张妈妈一步步走到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
“瀚瀚……你跟龚医生……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哲瀚知道,瞒不住了。
在母亲了然又带着担忧的目光下,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埋藏在心底六年的秘密,以及重逢后的种种纠葛,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向母亲和盘托出。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亮,而房间内,一场关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坦白和对话,才刚刚开始。
张哲瀚知道,他和龚俊的关系,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或许更加复杂的阶段。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去面对。母亲的知晓,像是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压力,也或许……能成为一份意想不到的助力。
他看着窗外,想着龚俊离开时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病了这一场,闹了这一出,他们之间那笔糊涂账,似乎又被翻到了新的一页。
而这一页,会写下怎样的内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再也不想,也再不能,放开那个人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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