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私房钱的风波刚刚以龚俊“丧权辱国”般的深刻检讨和财务上交计划告终,家庭氛围好不容易回归了往日的温馨与“严管厚爱”。龚俊更是谨记教训,言行举止堪称模范,恨不得把“听话”二字刻在脑门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晚上,龚俊有个极其重要的商务应酬,对方是来自北方的几个大客户,性格豪爽,偏爱在酒桌和私人会所里谈生意。龚俊深知这种场合难免沾染烟酒,出门前特意向张哲瀚报备,再三保证尽量不喝酒,早点回来。
张哲瀚当时正忙着调整一组照片的后期,闻言只是抬眼看了看他,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少喝点”,便又沉浸到工作中。他今天心情不错,白天刚顺利结束了一个拍摄项目,晚上也约了圈内几个好友小聚。
命运的巧合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发生。
龚俊那边,尽管他极力周旋,但架不住客户热情,加上项目关键节点需要推动,最终还是免不了推杯换盏。为了散掉身上的酒气,他在会所又待了许久,喝了浓茶,用了漱口水,直到自觉闻不到什么味道,才带着一身难以彻底掩盖的、混合着高级烟丝和淡淡雪茄味的疲惫气息,在深夜时分回到了家。
而张哲瀚这边,与好友相聚甚欢,也小酌了几杯清酒。他酒量一般,此刻正处于一种微醺的、放松而舒适的状态,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眼神比平时更显湿润柔和。
他比龚俊早一步到家,刚洗完澡,穿着丝质睡袍,正窝在客厅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着一部节奏舒缓的文艺片。
于是,当龚俊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门,试图悄无声息地溜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暖黄的落地灯下,张哲瀚蜷在沙发里,睡袍带子松松系着,露出精致的锁骨,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安静美好。
然而,还没等龚俊悬着的心放下,那股从会所带回来的、经过处理却依旧顽固的烟味儿,随着他的靠近,不可避免地弥漫开来。
几乎是在同时,张哲瀚微微蹙起了鼻子,从电影情节中抽离出来。他转过头,那双因微醺而显得迷蒙水润的眸子,在触及龚俊的瞬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迅速变得清明而锐利。
那是一种混合了烟草,还有一丝残留酒气的复杂味道,与龚俊平时身上的清爽气息截然不同。
张哲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
龚俊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连忙挤出笑容,主动解释:“瀚瀚…还没睡啊?那个……今晚客户非要抽烟,环境就那样,我待久了可能沾上点味儿……我已经很注意了,没喝多少酒……”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想靠近些,用行动表示亲昵,试图蒙混过关。
“站那儿,别动…”张哲瀚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制止力。
龚俊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张哲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距离一步之遥,停下,他微微仰头,在龚俊颈侧和衣领处轻轻嗅了嗅。
那动作很轻,却让龚俊浑身僵硬,冷汗都快下来了。
“雪茄?烟味儿?”张哲瀚抬起眼,直视着龚俊闪烁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龚俊,你身上这味道,可不像只是‘沾上点’那么简单……倒像是在烟熏火燎里泡了几个小时…”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因为酒精的作用,比平时还慢了些,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龚俊心上。
“还有,”张哲瀚的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甚至有些泛油光的脸上,“你眼神发直,反应迟钝,这叫‘没喝多少’?”
龚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酒精和疲惫让他的大脑运转有些迟缓,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辩解。他确实喝了一些,虽然极力控制,但后劲上来,加上熬夜,状态确实不佳。
“我……”龚俊张了张嘴,词穷了。
看着他这副心虚又狼狈的样子,张哲瀚心里那股因微醺而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他想起龚俊之前胃疼的样子,想起他保证要爱惜身体的承诺,想起自己刚才还在担心他应酬辛苦……
结果呢?又是一身烟酒气地深夜归来!
酒精放大了张哲瀚的情绪,也让他的表达少了平日的克制。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嘲讽:“行啊,龚总…白天刚交完检讨,晚上就故态复萌?是不是觉得钱上交了,人就自由了?可以继续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了?”
“我没有!瀚瀚,你听我说……”龚俊急了,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
“别碰我!”张哲瀚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一身味儿,难闻死了!”
这话像一根针,刺痛了龚俊本就因应酬而疲惫不堪的神经。他今天在酒桌上赔笑周旋,绞尽脑汁,身心俱疲,回到家非但没有得到半分慰藉,反而要面对如此冰冷的指责和嫌弃……
一股混合着委屈、疲惫和酒精作用下被放大的烦躁感,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
“张哲瀚!”龚俊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火气,“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出去应酬是为了谁?为了这个家!你以为我愿意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待着?喝着头疼的酒?!我这么辛苦回来,你就不能体谅一下?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张哲瀚,更少用这样带着怒意的语气。
张哲瀚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怒火更炽。体谅?他体谅得还不够多吗?
“我咄咄逼人?”张哲瀚气得眼圈都红了,酒精让他更加情绪化,“龚俊,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谁上次胃疼得死去活来?是谁保证以后会注意?你现在跟我谈辛苦?谈体谅?你辛苦就可以不爱惜身体了?你辛苦我就活该闻着你这一身烟酒味等到半夜还得拍手叫好?!”
他也顾不上控制音量了,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是!你龚总了不起!为了这个家劳苦功高!我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给你端茶递水,伺候你沐浴更衣啊?!”
“你简直不可理喻!”龚俊被他的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酒精上头,口不择言,“是!我就是一身味儿!我就是喝酒了!怎么了?我在外面工作那么累,回家还得看你脸色?!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不能过就别过!”张哲瀚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抖,“你滚!滚出去!”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电视机里传来的、与此刻氛围格格不入的轻柔背景音乐。
龚俊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哲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因怒气而紧抿的唇,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瀚瀚让他……滚?
张哲瀚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但在酒精和怒气的双重作用下,他倔强地别开脸,不肯低头。
龚俊看着他那副决绝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伤心淹没了他。他为了这个家拼死累活,换来的就是一句“滚”?
酒精放大了他的冲动。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声音沙哑而冰冷:
“好……我滚!我这就滚!不碍你的眼!”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重重地摔上了门。
“砰——!”
那声巨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狠狠砸在张哲瀚的心上。
他僵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还能听到龚俊离去时带起的风声。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令人窒息的烟酒味和争吵后的硝烟气息。
电影还在播放,男主角们正在深情对白,而他的世界,却在这一刻,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酒精带来的热度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后怕和茫然。
他……他真的把龚俊赶走了?
就因为……一身烟酒味?
张哲瀚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胃里因为酒精和情绪激动而开始翻涌,一阵阵恶心感袭来。
他捂住嘴,强忍着不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太生气了,太担心了……
可现在,人都被他气跑了。
深更半夜,龚俊喝了酒,还开着车……他要去哪儿?会不会有危险?
无数的念头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张哲瀚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慌忙去找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龚俊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再打,依旧如此。
张哲瀚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他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将脸埋进臂弯里,无声的泪水浸湿了睡袍的袖子。
这一刻,什么烟味儿,什么酒气,什么争吵,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龚俊平安回来。
而冲出家门的龚俊,被夜风一吹,酒醒了大半。他坐在驾驶座上,却没有发动车子。刚才的冲动和怒火渐渐被后悔和后怕取代。
他怎么能对瀚瀚吼?怎么能摔门而出?瀚瀚只是担心他……他明明知道瀚瀚最讨厌烟味,也最反感他喝酒不顾身体……
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好几个张哲瀚的未接来电,心脏一阵抽痛。
他刚才在气头上,没听见电话响。现在……瀚瀚一定急坏了。
他立刻回拨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龚俊!你在哪儿?!”张哲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掩饰的惊慌。
听到他带着哭音的声音,龚俊所有的委屈和怒火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懊悔。
“瀚瀚……我……我在楼下车里……”龚俊的声音沙哑不堪,“我没走远……对不起,我不该吼你,不该摔门……我错了……”
电话那头,张哲瀚听到他安全的声音,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泄露出来:“呜呜呜你……你吓死我了……你回来……快点回来……”
“好!我马上上来!马上!”龚俊连忙答应,挂了电话,几乎是跑着冲回了楼里。
当他再次推开家门时,看到的是张哲瀚蜷缩在玄关地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龚俊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对不起,瀚瀚,对不起……是我混蛋……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跑出去……”龚俊一遍遍地道歉,吻着他的发顶,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心里充满了自责。
张哲瀚在他怀里,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你混蛋……你吓死我了……我以为……呜呜呜我以为你……”
“不会的,不会的……”龚俊收紧手臂,声音哽咽,“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以后应酬尽量不去那种地方,去了也尽量不沾烟酒,早点回来……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张哲瀚哭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才抽噎着说:“……我也有错……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不该让你滚……对不起…”
“该滚的是我……”龚俊捧起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眼神认真而温柔,“以后我要是再犯浑,你就骂我,打我,但别赶我走……也别说不过了……瀚瀚,没有你,我哪儿都不去……”
张哲瀚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真诚的眼神,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消失了。他靠进龚俊怀里,闷闷地说:“……但是你…你身上还是好难闻……”
龚俊失笑,连忙保证:“我马上去洗!洗三遍!用光你的沐浴露!”
他扶着张哲瀚站起来,两人相拥着,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
一场因烟酒味引发的、在酒精催化下险些失控的争吵,最终以双方的和解与更深的理解告终。
经过这次,龚俊更加注意应酬的分寸,而张哲瀚也学会了在情绪上头时,尽量控制言语的杀伤力。
毕竟,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而有些话,一旦出口,造成的伤害可能很久都无法愈合。
夜色深沉,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张哲瀚靠在床头,听着水声,心里一片安宁。
他想,明天,得让龚俊把车里和身上的烟味彻底清理干净才行。
而浴室里的龚俊,则一边用力搓着泡沫,一边想着,下次再遇到非要抽烟的客户,他一定找个借口溜到通风处,绝不再沾染半分。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