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读课,林小满数着窗台上的绿萝叶子。十七片,和周延球衣上的号码一样。后桌女生在偷偷传看篮球赛的照片,闪光灯下的周延正举着奖杯,侧脸的线条被照得很亮,只是眼睛里没什么光。
“听说周延决赛拿了MVP呢,”女生用胳膊肘撞她,“你看这张,17号多帅。”
照片里的球衣号码被汗水浸得发深,林小满的指尖在桌布上蹭了蹭,像还能摸到那天雨里的潮气。她低下头翻英语书,书签夹在“regret”那一页,页脚被折出浅浅的印子。
课间去打水,在走廊拐角撞见了周延。他和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过来,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了里面的球衣。林小满下意识地往墙壁贴了贴,手里的保温杯晃了晃,热水差点溅出来。
“小满?”
她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的黑眼圈很重,下巴上冒出点青色的胡茬,像是没睡好。旁边的男生起哄:“哟,这不是……”
“闭嘴。”周延打断他,声音有点哑。他盯着林小满手里的保温杯,“上周六……”
“我去上补习班了。”她抢在他前面开口,声音干巴巴的,“我妈报的,推不掉。”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走廊里的喧闹声好像被隔在一层玻璃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耳膜。周延的目光落在她攥紧杯柄的手上,停顿了很久,才扯了扯嘴角:“这样啊。”
他没再说别的,转身跟着男生们走了。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校服后襟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突然发现他好像又瘦了点,肩膀的线条比以前更锋利。
那本完形填空练习册被她压在书包最底下。周三整理书包时翻了出来,封面上“错五个以内请吃冰棍”的字迹被汗水洇过,有点模糊。她翻开第一页,发现夹着张篮球赛的票根,大概是他那天塞进去的,日期上印着“6月18日”。
票根的边缘有点卷,像是被人反复捏过。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林小满坐在看台上背单词。操场上传来拍篮球的声音,她抬头望过去,周延正在投篮。阳光穿过他扬起的手臂,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和那天雨里的身影慢慢重叠。
他好像总是在投篮。
放学时,同桌拉着她去买奶茶,路过实验中学的后门。梧桐树下停着辆单车,车把上挂着个空的橘子汽水瓶,被风吹得轻轻晃。林小满的脚步顿了顿,同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周延的车吗?他好像在等你。”
她顺着单车往巷口望,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卖烤肠的阿姨在收拾摊子,油锅里的滋滋声混着晚风飘过来。
“可能走了吧。”林小满扯了扯书包带,加快了脚步。
接下来的几天,周延没再来等她。林小满背着帆布包走过梧桐树下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砖缝里的野草长高了些,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像在替谁数着日子。
模拟考成绩出来那天,林小满的英语完形填空只错了三个。她盯着试卷上的红钩,突然想起那句“错五个以内请吃冰棍”,鼻子莫名有点酸。
放学时,周延的同桌在校门口拦住她,塞给她个笔记本:“周延让我给你的,说物理笔记可能对你有用。”
笔记本的封面是蓝色的,边角有点磨损。林小满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那个熟悉的卡通小人,这次它举着支笔,旁边写着“高考加油”。
“他怎么自己不来?”她捏着笔记本的边缘,指尖有点抖。
“他爸给他办了转学,明天就走了。”男生挠了挠头,“去南方,说那边的理科班更好。”
林小满的手猛地一松,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她低头看着封面的卡通小人,突然觉得那歪歪扭扭的线条,像谁在哭。
“他什么时候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明天一早的火车。”男生叹了口气,“其实他这几天都在梧桐树下等你,就是没敢叫你。”
晚风吹过校门,卷起地上的落叶。林小满抱着笔记本站在原地,看着实验中学的教学楼慢慢被暮色吞没。17号球衣、橘子汽水、雨里的空座位、没拆的物理试卷……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突然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堵得她喘不过气。
她转身往实验中学的方向跑,书包在后背颠得厉害。梧桐树下的单车已经不在了,巷口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落在空荡荡的砖地上,像谁留了片没写完的空白。
回到家,林小满把笔记本摊在书桌上。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铅笔淡淡地写着个地址,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火车。她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很久,直到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痕迹。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稀了些。林小满摸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有些告别,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就像那个褪色的17号,就像这个被风吹散的夏天。
她把笔记本放进书包最深处,和那本完形填空练习册放在一起。然后拿出英语试卷,在“regret”这个单词旁边,轻轻画了个小小的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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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