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关系升温
别墅的晨光总是来得很迟。
厚重的遮光帘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绒布,将天空的鱼肚白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房间里弥漫着清浅的阴影。肖战是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一缕阳光晃醒的,那光线细得像根金丝,落在他眼睫上,暖得像个不真切的梦。
他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大半,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真丝睡衣——那是刘梅为了让他“扮演”肖媛媛特意准备的,料子滑得像水,却让他整夜都睡得不安稳。脑子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混乱,王一博那句“更想娶的人是你”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的涟漪,竟连绵了一整夜。
“醒了?”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肖战吓了一跳,手里的被子差点彻底滑落。他循声望去,王一博正靠在门框上,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袖子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小臂内侧还能看到一道浅浅的疤——后来肖战才知道,那是他年轻时处理公司危机时,被碎玻璃划伤的。
他手里端着两个白瓷碗,碗沿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却让那份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凛冽柔和了许多。
“王总?”肖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到冰凉的床头板才停下。他这才发现自己昨晚累得忘了卸妆摘假发,此刻头发凌乱得像团枯草,脸上的粉蹭掉了大半,露出原本的肤色,模样狼狈得像只被雨水打湿的猫。
他慌忙想去扯头上的假发,指尖刚碰到发丝,就被王一博按住了手。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度。
“别摘。”王一博把其中一个碗放在床头柜上,瓷碗边缘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温温的刚好,“先吃点东西。”
碗里是清粥,熬得糯糯的,上面撒着一小撮葱花,旁边配着一小碟酱菜,是切成细条的黄瓜,看着就清爽。清淡得像他此刻的语气,没有丝毫压迫感。
肖战愣住了。他以为醒来会面对的是冰冷的规则,或是更严苛的要求——毕竟这场“替嫁”本就是场交易,他甚至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却没想过会是这样……平和的早晨。像小时候生病时,奶奶端来的那碗热粥,带着让人卸下防备的暖意。
“王总,关于昨晚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
“先喝粥。”王一博打断他,自己端着另一个碗,在沙发边坐下,姿态随意地靠着扶手,“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昨晚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寻常闲聊,甚至不如讨论天气来得重要。肖战看着他低头喝粥的侧脸,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刚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宁。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拿起勺子,小口喝了起来。粥熬得很糯,米香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清甜,是他很久没尝过的、像“家”一样的味道。酱菜的咸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粥的淡,脆生生的口感让味蕾瞬间清醒。
吃完早餐,王一博收拾碗碟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侧过脸说:“管家在衣帽间放了些新衣服,你试试。”
肖战疑惑地走到衣帽间,推开门的瞬间,彻底愣住了。
里面挂着的根本不是女装。
几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布料是上好的棉,摸起来柔软透气;水洗蓝的牛仔裤,裤脚微微卷起,带着点随性的复古感;还有质地柔软的灰色卫衣,领口绣着一个小小的字母“W”——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王一博名字的首字母。全都是男装,尺码看起来像是按他的身材定制的,不大不小刚好合身。
最下面的架子上,放着一双黑色的板鞋,和他以前常穿的那双几乎一模一样,连鞋边的磨损纹路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旁边的抽屉里,甚至还有全新的男士洗漱用品,从牙刷到须后水,一水的雪松味——和王一博身上的味道一样。牙刷是软毛的,须后水瓶身印着温和不刺激的字样,连他惯用的剃须泡沫牌子都没弄错。
肖战拿起一件衬衫,指尖拂过柔软的布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吸了吸鼻子,把衬衫按在胸口,布料上仿佛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王一博在告诉他:在这里,你可以做回自己。不用再束胸,不用再掐着嗓子说话,不用再在镜子前一遍遍练习不属于自己的表情。
“喜欢吗?”
王一博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手里的衬衫,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肖战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谢谢。”
“不用谢。”王一博的嘴角弯了弯,形成一个浅淡的弧度,却比任何夸张的笑容都要动人,“比起穿裙子的‘肖媛媛’,我更想看看肖战是什么样子。”
肖战的脸微微发烫,连忙转过身:“我……我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时,王一博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沉静。宽松的衬衫衬得肖战身形愈发清瘦,黑色短发软软地搭在额前,没了妆容的遮掩,眉眼间的英气愈发清晰,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王一博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他身上,停顿了很久,久到肖战都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后退时,才听到他说:“很好看。”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让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下头,假装整理袖口,耳根却悄悄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
“今天没什么事。”王一博合上文件,摘下眼镜放在桌上,站起身,“带你看看家里。”
别墅很大,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一座小型美术馆。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据说是某位新锐画家的作品,色彩大胆得像打翻了调色盘;走廊尽头摆着一尊大理石雕塑,是个蜷缩的少女,线条柔和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这边是书房。”王一博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带着点岁月的味道。
书房比肖战以前住的整个房间还要大,整面墙都是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从古典文学到现代管理学,甚至还有几本冷门的艺术史。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巨大的胡桃木书桌,桌面上摊着几份文件,旁边是一个画架,上面铺着空白的画布,画布边缘还沾着点未干的油彩。
“你可以用。”王一博注意到他落在画架上的目光,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颜料和画笔,管家会按你的要求准备,你常用的那个牌子,我让他备了全套。”
肖战惊讶地抬起头:“给我用?”在肖家,他的画从来都是被嫌弃的“不务正业”,刘梅甚至当着亲戚的面撕过他的素描本,说“画那些破烂能当饭吃吗”,可眼前这个传闻中冷酷无情的男人,却主动为他准备了画具,连他惯用的颜料牌子都记得。
“嗯。”王一博点头,走到画架旁,拿起一支画笔在指尖转了转,“总不能让你一直闲着。”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道暖流,悄悄淌进肖战心里,熨帖得让他鼻子发酸。
“为什么……”肖战忍不住问,声音低得像叹息,“对我这么好?”
王一博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像揉进了星光:“我说过,我喜欢你的画。”
“可那只是……”只是一幅随便画的速写而已。
“不只是。”王一博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闻到肖战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干净得让人心安。“三年前在旧画室,我不止看到了画。”
肖战愣住了,呼吸微微一滞。
“你抱着画跑下来时,鞋带松了。”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的鞋上,像是在回忆那个雨天的场景,眼神柔软得像化开的黄油,“你一边跑一边踢着鞋跟,差点摔倒时抓着墙的样子,很有意思。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却还死死抱着画框,像抱着什么宝贝。”
肖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煮熟的虾。他从没想过,那样狼狈的样子,竟然也被对方记在了心里,甚至记得这么清楚。那天他刚卖了一幅画,凑够了奶奶的医药费,高兴得忘了系鞋带,没想到会撞上王一博的车,更没想到……
“我查过你。”王一博的语气坦诚得惊人,没有丝毫掩饰,“知道你在肖家的处境,知道你的画被锁在储藏室,知道你偷偷在网上卖画时,用的笔名是‘旧巷’,知道……你和肖媛媛不一样。”
所以,当肖家提出让替身嫁过来时,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会是肖战。那份看似荒唐的“同意”,从一开始就带着私心。他想看看,那个在雨天里抱着画框、连鞋带都系不好的青年,挣脱束缚后会是什么样子。
肖战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没有算计,没有伪装,只有一片坦荡的认真,像秋日的天空,清澈得能看到底。他忽然觉得,那些关于王一博的可怕传闻,或许都只是外人的揣测。这个男人的冷硬,或许只是保护自己的壳,壳里藏着的,是颗不算太冷的心。
“肖氏的注资,我会让林风盯着,确保用在正途。”王一博的话题忽然转开,语气恢复了几分冷静,却更让人信服,“你爷爷的治疗也是。医院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用最好的医生和药物,费用你不用管。”
肖战的眼眶彻底热了,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肖家,从来没人关心过爷爷的病,他们只在乎他能从爷爷那里分到多少遗产。
“那……刘梅她们……”他担心刘梅会像以前一样,找到这里来撒泼。
“她们不敢再来打扰你。”王一博的眼神冷了一瞬,像结了层薄冰,却转瞬即逝,“至少在我允许之前。”
他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让肖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静得像梦。
肖战不用再穿女装,不用再戴假发,可以自在地在别墅里走动。他发现别墅后面有个小花园,种着大片的向日葵,此刻正朝着太阳仰着脸,金灿灿的像片小海洋。王一博似乎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处理工作,或是去公司,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却总在不经意间遇到。
清晨在餐厅碰到,王一博会递给他一杯温牛奶,有时还会放一块方糖,记得他喜欢甜一点的;傍晚在花园散步,会看到王一博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看文件,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到他时会抬眼笑笑,招手让他过去一起坐;有时他在画室画画到深夜,走出房间时,会发现王一博的书房还亮着灯,门口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
没有刻意的讨好,没有多余的言语,却处处透着细微的关怀,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
这天下午,肖战在画室画一幅风景,是他凭记忆画的旧画室窗外的梧桐树。那时他总在窗边画画,看着树叶从嫩绿变成深绿,再变成金黄,一片片落下来,铺得地上像块花毯。
颜料用完了,他正想按铃叫管家,门却被推开了。
王一博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画筒,筒身是磨砂的,手感很好。
“在忙?”他走到画架旁,看着画布上的半成品,梧桐树的枝干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正缺几片叶子点缀,“旧画室的树?”
“嗯。”肖战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画得不太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很好。”王一博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客套,“比我收藏的那些名家画得有生气。他们的画太‘规整’了,少了点烟火气。”
肖战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心里甜丝丝的,像喝了蜜。
王一博把手里的画筒递给肖战:“给你的。”
肖战疑惑地打开,里面卷着的,竟然是他留在肖家储藏室里的那些画!从他十五岁画的第一幅素描——那是幅歪歪扭扭的自画像,到最近没完成的油画《巷口的灯》,一张都不少,甚至连画框都被仔细地包好了,边角垫着软布,生怕磕坏了。
“你……”肖战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以为这些画早就被刘梅当垃圾扔了,没想到王一博竟然把它们都带来了,还保护得这么好。
“你的心血,该放在你看得见的地方。”王一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语气放柔了些,伸手想揉他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转而拿起画架上的一支画笔,“我可以试试吗?”
肖战愣住了,点了点头。
王一博拿起画笔,蘸了点绿色的颜料,手腕轻轻一转,在画布上添了几笔。他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带着点生涩,却意外地精准,几笔就勾勒出了几片被风吹得翻卷的叶子,叶脉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布上飘下来。整幅画瞬间活了起来,有了风的动感。
“你会画画?”肖战惊讶地问,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学过一点。”王一博放下画笔,指尖沾了点绿色的颜料,他不在意地用纸巾擦了擦,语气随意,“小时候被爷爷逼着学的,他说艺术能让人静下心来。后来忙起来,就没碰过了。”
两人站在画架前,看着那幅画,谁都没有说话。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得像融化的黄油,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变得温柔起来。
肖战忽然觉得,这场始于荒唐交易的婚姻,似乎正在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他和王一博之间,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像初春的冰雪开始消融,带着一丝微妙的、让人期待的暖意。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的开始,但至少,不再是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挣扎了。
而王一博看着身边青年低垂的眼睫,看着他脸上重新染上生气的笑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知道,自己的耐心没有白费。这个被生活磋磨得快要失去光彩的人,正在他身边,一点点找回属于自己的明亮。
这场“替嫁”,从一开始就是他的私心。而现在,他更想让这份私心,变成能握在手里的真实。
关系的变化,像藤蔓悄悄爬上墙,无声无息,却在彼此心里,扎下了根。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那些不经意的对视,那些顺手的帮助,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酿成了名为“习惯”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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