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棂外就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带着晨雾的湿气飘进屋里。宋知暖翻了个身，鼻尖还萦绕着昨夜樟木箱里樟木与荷叶混合的香气，伸手摸向床头的布帘，指尖刚碰到粗麻布的纹理，就听见院角那棵老槐树上传来“哗啦”一声——是苏梦璃踩着木凳够槐花，不小心碰落了枝头的晨露。

“暖姐姐，快起来看！”苏梦璃的声音裹着晨雾，脆生生地飘进窗内，“爷爷说今早荷池的露水没干，摘下来的莲蓬最甜，还能顺便捡几张新鲜荷叶，垫在木箱里，让夏天的香味再浓些！”

宋知暖赶紧披上衣衫，推开房门时，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笼着院子。老奶奶已经在灶台边忙活，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粥香混着灶膛里柴火的暖意飘出来。见她出来，老奶奶笑着往灶膛里添了根柴：“先喝碗热粥暖暖胃，等会儿去荷池，露水重，别冻着。”说着，她从灶台上拿起两个蒸好的玉米窝头，用布巾包好放进竹篮，“路上饿了能吃，荷池离这儿还有段路呢。”

小男孩早就背着小竹筐站在院门口，筐沿上还挂着个小网兜，是他昨天特意找阿爹编的：“暖姐姐，我昨晚梦见萤火虫飞进荷池里了，和荷花上的露珠一起亮，可好看了！今天咱们说不定能看见真的！”他说着，还不忘把筐子往宋知暖面前递了递，筐底铺着的粗布上，还沾着几根他昨天摘的狗尾草。

老爷爷扛着长竹竿走出来，竹竿顶端绑着个铁钩，是用来勾高处莲蓬的。他把竹竿靠在门边，弯腰拍了拍小男孩的头：“梦里的景再好看，也不如亲眼见的实在。荷池的莲蓬有的熟得早，有的还青着，咱们只摘那些壳子发黑的，留着青的让它们再长几天。”

几人沿着田埂往荷池走，晨露沾在裤脚，凉丝丝的，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露珠，阳光刚从东边的山头探出头，照得露珠像碎钻一样闪。刚走到荷池边，就闻到一股清甜的荷香，混着水藻的气息扑面而来——满池的荷花有的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托着嫩黄的花蕊；有的还是花苞，像支支小毛笔竖在荷叶间；还有的刚谢了花，结出了绿莹莹的莲蓬，藏在碧绿的荷叶底下。

“小心脚下的泥，别滑着。”老爷爷率先走进池边的浅水区，水刚没过脚踝，他拿起竹竿，轻轻勾住一个垂在荷叶间的莲蓬，手腕一拧，莲蓬就掉了下来，他弯腰捡起，递给苏梦璃，“你尝尝，这个熟得正好。”

苏梦璃接过莲蓬，指尖刚碰到粗糙的外壳，就觉得沾了层清凉的露水。她剥开外壳，露出里面雪白的莲子，放进嘴里嚼了嚼，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点荷叶的清香：“暖姐姐，你也尝尝！比城里买的好吃多了！”

宋知暖蹲在池边，伸手拂过一片荷叶，叶面上的露珠滚来滚去，不小心晃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凉得她轻轻一颤。她看见荷叶底下藏着个小小的莲蓬，伸手去摘，刚碰到莲蓬，就听见“扑通”一声——小男孩蹲在旁边捞水里的浮萍，不小心滑了一下，半个身子栽进浅水区，裤腿全湿了。

“哎呀！”小男孩赶紧爬起来，手里还攥着片刚捞到的浮萍，脸上却笑开了花，“水里好凉快！暖姐姐你看，这浮萍上还有小虫子呢！”

老爷爷走过来，无奈地摇摇头，从竹篮里拿出块干布巾递给小男孩：“先把裤腿擦擦干，别着凉了。咱们是来摘莲蓬、捡荷叶的，不是来玩水的。”嘴上这么说，他的眼神里却满是笑意，还顺手帮小男孩把沾在头发上的水草摘了下来。

老奶奶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个竹篮，专门捡那些落在水面上的新鲜荷叶。她把荷叶一张张叠好，放进篮里，还不忘挑几片形状好看的：“这片留给知暖，垫在樟木箱里，正好能盖住画纸的边角；这片给梦璃，晒干了能当书签，夹在她的小人书里。”

宋知暖摘了一会儿莲蓬，手指被莲蓬的硬壳磨得有点疼，她直起身，看向满池的荷花。阳光已经升得高了些，晨雾渐渐散了，荷池里的水波光粼粼，荷花在风里轻轻晃，像一群穿着粉白裙子的姑娘。她忽然想起昨夜画里的星空，要是把这满池的荷花画进画里，再添上几只蜻蜓，是不是就能把夏天的白天也装进樟木箱里？

“爷爷，咱们能不能多捡些荷叶？”宋知暖看向老爷爷，眼里闪着光，“我想把这荷池画下来，垫上新鲜的荷叶，以后打开木箱，就能同时看见夏夜的萤火虫和白天的荷花了。”

老爷爷笑着点头，把手里的竹竿递给她：“好啊，你想画，咱们就多留些荷叶。等会儿回去，咱们把莲蓬剥了，莲子煮粥，壳子留着，晒干了串成串，也放进樟木箱里，算是给夏天再添个念想。”

苏梦璃听见这话，赶紧放下手里的莲蓬，跑去帮老奶奶捡荷叶：“我也要帮暖姐姐捡！捡最大、最绿的荷叶！”小男孩也擦干净裤腿，背着小竹筐，跟在苏梦璃后面，专捡那些藏在荷叶底下的小莲蓬，说要留着当“小灯笼”。

太阳渐渐升高，竹篮里的莲蓬和荷叶都满了。几人往回走，苏梦璃手里拿着片大荷叶，顶在头上当帽子，荷叶的清香绕着她的发梢；小男孩背着装满小莲蓬的竹筐，脚步蹦蹦跳跳，偶尔还会停下来，把掉在田埂上的莲蓬捡起来；老爷爷扛着竹竿，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几人；老奶奶则走在最后，手里攥着片刚摘的荷花，说要插在屋里的瓷瓶里，让家里也有荷香。

宋知暖走在中间，手里拿着片刚捡的荷叶，指尖沾着荷叶的清香。她抬头看向远处的田埂，风吹过麦田，泛起层层麦浪，像一片金色的海。她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变得越来越满——樟木箱里有夏夜的画、晒干的旧荷叶，现在又要添上新鲜的荷叶、莲蓬壳，还有即将画好的荷池图。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就像把整个夏天都装了进去，无论过多久，只要打开木箱，就能闻到荷香、想起晨露，仿佛这个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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