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那番裹挟着诱惑与掌控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空旷的客厅里激荡起无形的涟漪后，便彻底沉入了死寂。

　　王一博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那些关于财富、地位、彻底改变命运的承诺，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只不过，他那只紧紧攥着冷包子塑料袋的手，却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泛出青白色。

　　也就是这个微小的举动，泄露了他内心绝非面上这般平静！

　　肖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起，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单手慵懒地撑着脸颊，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自己收入囊中的、独特而充满潜力的藏品。

　　他在等待，等待猎物自己走入布好的局中。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流逝，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

　　王一博始终低垂着脑袋，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他的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天人交战呢？是权衡利弊？还是挣扎于尊严与生存之间？又或者，有其他别的情绪？

　　只不过，肖战并不知情！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王一博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清亮的眸子，不再有之前的局促和闪躲，而是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直直地迎上肖战审视的目光。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寂静的空气里：“我答应您！”

　　听到这个回答，肖战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在他看来，像王一博这个年龄段，又深处泥沼之地的人，压根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

　　不过，肖战面上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喜，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嗯。茶几上那份合同，你先仔细看一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签字按手印。”

　　王一博闻言，没有再犹豫，而是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他没有选择坐在旁边昂贵的沙发上，而是直接屈膝，蹲在了茶几旁，伸手拿起那份决定他未来命运的文件。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混杂着面食和油炸的烟火气息，不可避免地飘入了肖战的鼻尖。

　　肖战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只不过，却并非洁癖或者嫌弃，而是一种旁的原因——他突然就想起资料里那句“凌晨三点半前往早餐店打工”的冰冷描述。

　　肖战眼底闪过一抹暗色，目光落在少年露出的那截后颈上，盯着脖颈上面的那颗痣，彻底晃了神。

　　所以……这一大早，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就已经在烟火缭绕中忙碌了几个小时，只为换取那微薄的时薪和几个冷掉的包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了肖战的心脏。

　　他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将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了下去，目光却不自觉地，更加仔细地描摹起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蹲着的少年身形单薄得厉害，洗的发白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更显伶仃。

　　然而，抛开这份瘦弱，他的皮相却是顶顶好的，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一般——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羽，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线条流畅利落；下颌线清晰分明，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

　　王一博的骨相也是极佳的，即使此刻面带疲色，衣衫朴素，也难掩那份潜藏的、惊心动魄的俊朗。

　　随着肖战的仔细端详，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少年的每一处轮廓，都仿佛精准地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悸动。

　　就在肖战有些出神地打量着对方时，王一博已经快速浏览完了合同条款。

　　他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而是直接拿起笔，在末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便猛地抬起头。

　　那双清冷明亮的眼睛，如同骤然出鞘的寒刃，毫无预兆地撞入了肖战尚未收回的、带着探究与一丝隐秘欣赏的视线里。

　　四目相对。

　　空气里似乎多了别的气息。

　　肖战矜贵从容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偷窥被人抓了个正着——真的好尴尬！

　　他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有种被那清澈又深邃的目光看穿心底微妙波动的窘迫。

　　“签好了？”肖战迅速稳住心神，借着轻咳一声，掩饰掉刚才的失态，主动开口问话。

　　只不过，声音却比平时略显低沉。

　　“嗯。”王一博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肖战，“少爷，没有印泥。我……还没有按手印。”

　　“啊？印泥……”肖战像是才反应过来，略显仓促地应了一声，连忙俯身去拉茶几下的抽屉翻找。

　　抽屉里空空如也，他有些懊恼地蹙眉——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有专门的佣人打理，他一时竟想不起放在哪里了。

　　“那个……你先等一下，我去找找……”肖战匆匆撂下一句话，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站起身，快步朝书房走去，试图逃离刚才那片刻让他心绪不宁的对视。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王一博依旧安静地蹲在原地，像一只蛰伏的幼兽，只是，他的脑袋却不再低垂，而是追随着肖战离开的背影。

　　目光沉静，却幽深得令人心惊。

　　就连一直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也在确认肖战身影彻底消失后，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勾动了一下。

　　那笑，压根不是一个属于十五岁单纯少年感激或忐忑的笑容。

　　勾起的弧度极其短暂，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仿佛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般的幽暗满意。

　　王一博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签下的名字，指尖在【王一博】三个字上轻轻摩挲，眼底深处，翻涌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与算计。

　　棋子？

　　王一博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唇边那抹消失的弧度，仿佛残留着冰冷的余韵。

　　“少爷，我真的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