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接受“援助”

热水冲刷着身体，带走了刺骨的寒意，也让疲惫的肌肉稍稍放松。云见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没过头顶，意识却无比清醒。他在脑海中快速翻阅着管家刚刚送来的、关于这个世界基础经济、法律和社会结构的电子资料。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高速处理信息的能力，是作为宇宙见习生的基本素养。

沐浴完毕，他换上准备好的衣物——质料柔软舒适，尺寸却略微偏大，穿在他身上更显得空荡，无形中强化了他那份“脆弱”感。他走到餐厅，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清淡却精致的食物。

陆衍并不在。

云见安静地坐下，小口小口地进食，动作斯文，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拘谨。但他的耳朵却捕捉着这栋房子里的一切细微声响：管家规律的脚步声，佣人轻微的打扫声，以及……二楼书房方向，隐约传来的、持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

陆衍在工作。

“系统，记录：目标具有极强的工作自律性，夜间仍在处理事务。初步推断，工作是其填充内心空虚感或转移某种情绪的主要方式。”

【记录已更新。目标行为模式库补充：高频夜间工作。】

用完餐，管家适时出现：“云先生，先生吩咐，您暂时可以住在这里。关于您之后的安排……”

云见立刻抬起头，眼中迅速积蓄起恰到好处的水光，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丝惶恐：“我、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能不能……求陆先生，给我一个机会？我什么都可以做！打扫、整理……我学得很快的！”他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指节泛白。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但更多的是程式化的回应：“我会向先生转达您的意愿。”

第二天清晨，云见早早醒来。他走出客房，发现陆衍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冽的光边。

云见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陆衍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识字吗？”

“识、识字的！”云见连忙点头，像只受惊的小鹿。

“书房东侧书架最下面两层，有些基础的商业案例和管理学入门。”陆衍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别弄乱。”

云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光芒纯粹而感激，几乎能灼伤人。“谢谢陆先生！我一定不会弄乱的！我保证！”他用力地点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转过身，走向书房的瞬间，云见眼底那层感激的亮光迅速沉淀下来，化为冷静的评估。

“系统，记录：目标主动提供学习资源。驱动因素分析：a. 试探我的学习能力和野心（概率45%）；b. 无聊之下的随手施舍，如同给宠物一件新玩具（概率30%）；c. 潜意识里希望培养一个‘符合要求’的陪伴者（概率25%）。”

他推开书房厚重的木门。巨大的书架直抵天花板，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涉及经济、金融、历史、哲学甚至心理学。东侧最下面两层，确实如陆衍所说，是一些相对基础的读物。

云见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些书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

“看来的确很无聊，”他在意识中对系统说，“并且，他开始投喂了。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他抽出一本《并购案例精析》，走到窗边的软椅上坐下，认真地翻阅起来。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他看起来专注而温顺，完全沉浸在新知识的海洋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化、理解、甚至批判书中的内容，同时不断与系统数据库中的其他世界商业模型进行交叉比对，寻找这个特定小世界的经济规则漏洞与潜在机会。

陆衍提供的“援助”，无论是住所、衣物，还是这些书籍，他都“感激”地接受。但他很清楚，这些不是施舍，而是他必须利用起来的、构筑自己反制网络的原始资本。

他是一只被捡回来的小白狐，正在猎人的注视下，贪婪地舔舐着对方指尖漏下的肉屑，同时，悄无声息地磨利着自己隐藏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