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又冷又密，敲在保姆车窗上，汇成一道道扭曲的水痕，模糊了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车内空气凝滞，经纪人李姐第五次挂断一个语气急切的来电，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战战，”她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尽量放得平缓，“待会儿见到王总，姿态放低一点，不管他说什么，听着，应着。现在……只有他能把这潭浑水搅清了。”

肖战靠在椅背上，脸朝着窗外，霓虹灯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明明灭灭。他没应声，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冰凉。

全网黑的浪潮还没过去，脏水一盆接一盆，“耍大牌”、“演技差”、“靠脸上位”，甚至还有更不堪的谣言。代言黄了，谈好的戏飞了，连出门都要全副武装躲避那些恶意窥探的镜头。而李姐口中唯一的救命稻草，是王一博。

那个在几次晚宴上见过，却每次都对他冷言冷语，仿佛他是什么碍眼秽物的王一博。星娱集团的太子爷，年纪轻轻手腕狠厉，圈内人人巴结又人人畏惧的存在。肖战至今记得，上一次在一个慈善夜，他不过是想客套地打个招呼，那位王总掀了掀眼皮，声音没什么温度：“肖先生，我们很熟？”

可现在，他走投无路，只能把自己送到这人面前，签下一份他甚至没勇气细看条款的“协议”。一份等同于卖身契的包养协议。

车子驶入城西一处安保极严的私人庄园，最终在一栋线条冷硬的现代风格别墅前停下。李姐又叮嘱了几句，肖战只是沉默地推开车门，冷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他微微打了个寒噤。

引路的佣人态度恭敬却疏离，将他带到二楼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幽深的庭院，雨声被隔绝在外，室内只开了一盏冷调的地灯，光影分割，将坐在宽大书桌后的男人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权威里。

王一博穿着一身深灰色家居服，比西装革履时少了几分锐利，却多了几分居家的压迫感。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听见动静，头也没抬。

“坐。”

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肖战在离书桌几步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柔软的皮质却让他如坐针毡。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像冰冷的探针扫过，评估着一件商品的价值与瑕疵。

“协议看了？”王一博终于放下文件，抬眼看他。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黑得慑人。

“……看了。”肖战的声音有些发干。其实他没完全看懂，那些绕口的法律条款，他只抓住了核心——他需要服从，而王一博会给他资源和庇护。

“资源，我会给你。麻烦，我会摆平。”王一博语速不快，字字清晰，“你需要做的，是‘听话’。”他特别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微不可察的重音。

听话。肖战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舌尖泛开一丝铁锈味的涩然。他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干净却空荡荡的指尖：“明白。”

签字笔递到他面前，冰凉的金属笔身。他接过，指尖碰到王一博的手指，一触即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肖战俯身，在协议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划有些僵硬。他知道，这一笔下去，某些他一直紧握的东西，就真的失去了。

协议签完，王一博按了内线，吩咐人带肖战去客房，自始至终，没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件已经签收、暂时存放的物品。

客房宽敞奢华，应有尽有，却冰冷得像高级酒店样板间。肖战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一种巨大的空洞感攫住了他。他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出众，却带着明显倦怠和一丝狼狈的脸。忽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

乖巧？懂事？

凭什么？

他偏不要。

一种破罐子破摔，或者说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生出的孤勇，悄然滋长。既然已经卖了身，那总得卖点自己乐意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安分守己，按时吃饭，在别墅允许的范围内活动，偶尔和王一博在餐厅碰上，也低眉顺眼地叫一声“王总”，对方多是冷淡地“嗯”一声，偶尔会就公关进展问一两句，公事公办。

直到这天深夜。

肖战洗了澡，换上一身质地柔软的真丝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故意没扣，露出一段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他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听说王一博有睡前喝这个的习惯。

主卧的门没锁。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阅读灯，光线暖黄。王一博靠在床头，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削弱了几分平时的冷硬，添了些斯文气质。听见声音，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来。

“有事？”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肖战端着牛奶走过去，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发出声音。他走到床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得轻软，带着刻意的、黏糊的尾音：“王总，睡前喝杯牛奶，助眠。”

王一博没看那杯牛奶，目光落在他敞开的领口，停留了两秒，又移回他的脸上，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肖战心跳如擂鼓，面上却强作镇定，甚至往前倾了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奶味。他抬眼，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唇角弯起一个狡黠又大胆的弧度：

“王总，协议里……没写不能睡你吧？”

空气瞬间凝滞。

王一博盯着他，半晌，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那笑容很浅，却像冰层裂开一道缝隙，底下有暗流涌动。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推了推眼镜梁，动作慢条斯理。

“肖战，”他叫他的全名，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你就这么想爬我的床？”

肖战心头一跳，几乎要退缩，但那股横在心口的倔强撑着他。他抿了抿唇，没说话，眼神却不闪不避。

王一博合上电脑，放到一边，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