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把窗外的银杏叶吹得满地金黄时，林渡在书柜最底层摸到了一本硬壳册子——封面是深棕色的，边角磨得发亮，正中间贴了片压平的银杏叶贴纸，是陈砚当年在文具店挑的，说“给标本册贴个‘身份证’，以后翻到就知道是咱们的银杏回忆”。

这本标本册是他们大学毕业那年买的。第一次一起捡银杏，是在学校的银杏大道，陈砚蹲在地上，把最黄最完整的叶子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对着阳光看：“林律师你看，叶脉像不像咱们画的思维导图？”那天他们捡了二十多片，回去后压在厚重的字典里，陈砚每天都要翻一次，生怕叶子压坏了。后来每到深秋，他们都会去捡新的银杏叶，夹进册子里，每片叶子下面都用铅笔写着日期和小事——“2018.11.5，和林律师在公园捡的，他摔了一跤还嘴硬说不疼”“2020.10.28，今天煮了红薯，和银杏叶一起夹着，好像能留住甜香”。

林渡把标本册放在书桌上，轻轻翻开。第一页就是大学时的那片银杏叶，边缘已经有点发脆，下面的字迹却还清晰，是陈砚刚练过的瘦金体，带着点青涩。翻到2022年那页时，他的指尖顿住了——那片银杏叶比别的小一圈，边缘有点卷，下面的标注字迹很轻，还沾着点浅棕的药渍：“2022.11.1，化疗间隙偷偷去楼下捡的，想和林渡一起看明年的银杏黄”。

林渡的眼泪砸在叶子上，晕开了淡淡的药渍。他想起那天陈砚瞒着他，让护工推着轮椅去医院楼下的小花园，回来时手里攥着这片小银杏，手心都沁出了汗，却笑着说“林律师你看，今年的银杏还是黄得好看”。当时他接过叶子，偷偷在走廊里哭了很久，却没敢让陈砚看见——怕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更怕辜负他眼里的期待。

“小林，在家吗？”门口传来张阿姨的声音，林渡赶紧擦去眼泪，把标本册合到一半。开门时，张阿姨手里端着个搪瓷碗，热气裹着烤红薯的甜香飘出来：“刚在楼下烤的红薯，给你留了个大的，热乎着呢，以前小陈总跟我抢着吃。”

林渡接过碗，指尖碰到滚烫的碗沿，赶紧缩了缩手。张阿姨走进书房，看到桌上的标本册，笑着说“这不是你们的银杏册吗？去年小陈还跟我说，等他好点，要和你去郊外的银杏林，捡最黄的叶子回来夹”。林渡点点头，把烤红薯放在书桌上，红薯的甜香混着标本册的旧纸味，像陈砚还在身边，凑过来说“林律师，红薯要趁热吃，不然甜气就跑了”。

送走张阿姨后，林渡坐在书桌前，剥开烤红薯的皮。金黄的薯肉冒着热气，甜香漫开来，他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和陈砚以前烤的一模一样——陈砚总爱把红薯烤得焦一点，说“焦边最甜”，每次都把焦边掰给林渡，自己吃中间的。现在他把焦边留在碗里，像陈砚还在，等着和他分着吃。

他拿起手机，对着标本册和烤红薯拍了张照，存进“和陈砚的秋天”相册里。然后翻开标本册的空白页，从口袋里摸出一片早上捡的银杏叶——是楼下最黄的那片，完整又饱满。他把叶子轻轻夹进去，用铅笔在下面写：“2024.10.26，替你看了今年的银杏，很黄很好看。烤红薯吃了，焦边留给你，像以前那样。”

写完后，他把标本册放进书柜，摆在日历和手绘本中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册子里，新夹的银杏叶在光下泛着暖黄，像陈砚的笑容，明亮又温柔。林渡摸出口袋里的戒指，放在标本册上——刻着“陈砚”的那枚，冰凉的金属贴在硬壳封面，却让他觉得安心。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落，风里带着红薯的甜香。林渡靠在椅背上，看着书柜里的旧物——标本册、日历、马甲、陶杯，每一件都藏着他和陈砚的深秋。他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每片银杏叶的脉络里，在烤红薯的甜香里，在深秋的风里，更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满是金黄的日子里。

只要带着这本标本册，带着这些回忆，哪怕是再冷的深秋，也会因为这些温暖的痕迹，变得不再孤单。因为陈砚的爱，就像这些银杏叶，年年黄，岁岁暖，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