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旧坛与未凉醇
盛夏的风裹着蝉鸣吹进阳台,林渡在角落清理杂物时,脚踝踢到一个陶坛——坛身是深褐色的,表面爬着浅浅的裂纹,坛口贴着张泛黄的牛皮纸标签,陈砚的字迹歪歪扭扭:“林律师的青梅酒,明年夏天开坛”,末尾画了个举着酒杯的小人,像在盼着酒酿成的那天。
这坛青梅酒是去年夏天腌的。当时陈砚在菜市场看到卖青梅的小摊,拉着林渡蹲在摊前挑了半天,指尖被青梅的绒毛蹭得发痒,还笑着说“要选最青的,泡出来的酒才够酸”。回家的路上,他抱着装青梅的竹篮,像揣着宝贝:“等明年夏天酒酿成,咱们就坐在阳台喝,配着你爱吃的盐水花生,多好。”林渡当时笑他“急性子,还没腌就想着喝”,却还是陪着他在厨房忙了一下午——洗青梅时陈砚洒了一地水,晾青梅时又忘了翻面,最后还是林渡替他把青梅擦干,一层青梅一层糖地码进坛里。
林渡蹲下来,指尖抚过坛身的裂纹。是去年搬坛子时不小心磕的,陈砚当时心疼得围着坛子转了三圈,非要用布条缠上,说“可不能让我的酒漏了”。现在布条还缠在坛身,洗得发白,像陈砚当时紧张的样子,还清晰地留在眼前。他解开布条,撕掉坛口的牛皮纸,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青梅的酸意飘出来,不烈,却很清透,像去年夏天的风,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找来一个白瓷碗,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倒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坛口滑下来,带着细碎的青梅果肉,落在碗里发出轻响。林渡端起碗,先放在鼻尖闻了闻——青梅的酸混着糖的甜,还有酒的醇香,比他想象中还好闻。他想起陈砚当时说“要等够三百六十天,酒才够醇”,现在刚好一年,陈砚却没能等到开坛的这天。
“叮铃——”门铃响了,林渡赶紧把碗放在阳台的石桌上,去开门。是张阿姨,手里端着一盘盐水花生,笑着说“天热,煮了点花生,给你送点过来”,目光落在阳台的陶坛上,又说“哟,这不是小陈去年腌的青梅酒吗?他当时还跟我说,要等明年夏天和你一起喝呢”。
林渡接过花生,指尖碰到盘子的温度,暖得发烫。“阿姨,刚开坛,您要不要尝尝?”他把张阿姨让进阳台,倒了碗青梅酒递过去。张阿姨喝了一口,笑着说“好喝,酸中带甜,小陈的手艺不错”,又看向林渡,轻声说“小陈要是知道酒酿成了,肯定高兴”。
林渡点点头,拿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口青梅酒。酸意先在舌尖散开,接着是糖的甜,最后是酒的醇香,慢慢暖到胃里。他想起去年夏天,陈砚蹲在厨房,一边码青梅一边说“等酒酿成,我要先敬你一杯,谢谢林律师陪我这么久”,现在他替陈砚喝了这杯酒,却觉得陈砚就在身边,坐在石凳上,笑着看他,像以前那样。
送走张阿姨后,林渡坐在阳台的石凳上,看着陶坛和碗里的青梅酒。蝉鸣还在继续,风里带着青梅的香气,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落在陶坛上,像给坛子镀了一层金。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陶坛和青梅酒拍了张照,存进“和陈砚的夏天”相册里,然后拿出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坐在石凳上,慢慢写:
“陈砚,青梅酒酿成了,很好喝,酸中带甜,像去年夏天的味道。张阿姨送了盐水花生,就是你说的,配着酒刚好。你当时说要敬我一杯,我替你喝了,也替你尝了花生,都很好。阳台的风很舒服,蝉鸣很好听,你要是在,肯定会拉着我聊到天黑。”
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放在石桌上,旁边是那碗青梅酒。指尖碰了碰碗沿,还有点温度,像陈砚递给他酒时的温度,不烫,却能暖到心里。林渡拿起碗,又喝了一口,看着远处的晚霞,忽然觉得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青梅酒的醇香里,在盐水花生的咸香里,在去年夏天的回忆里,更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个夏天里。
夜风慢慢吹起,带着凉意。林渡把陶坛盖好,缠上布条,放回阳台角落。他知道,这坛青梅酒喝不完,就像他和陈砚的回忆,永远都在,不会凉,不会散,会陪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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