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下得绵密,林渡在储物间翻找雨靴时,膝盖撞到了一个纸箱——箱口露出半截米白色陶杯的杯沿,杯身上沾着点干泥,像还带着当年陶艺馆里潮湿的气息。
这是他和陈砚一起捏的陶杯。那年陈砚生日,林渡偷偷订了陶艺体验课,两人坐了半小时公交才到。陈砚手笨,刚摸到陶泥就弄得满手都是,还蹭了林渡一脸,笑着说“林律师也变成小花猫了”。林渡当时气得想把陶泥糊他脸上,最后却陪着他蹲在转盘前,一点点把歪歪扭扭的泥胚捏成杯子的形状——杯口有点斜,杯身不对称,却是他们一起完成的第一件手工。
林渡把纸箱拖出来,小心地拿出陶杯。杯壁上还留着两道浅浅的指印,一道是他的,指节分明;一道是陈砚的,指腹带着薄茧,是常年握笔和吉他磨出来的。当年陶艺老师说“指印叠在一起,以后用这个杯子喝水,就像握着彼此的手”,陈砚当时还红了耳朵,偷偷在杯底刻了两个小字:“C&L”。
他把陶杯拿到厨房,用软布轻轻擦去上面的干泥。陶泥的粗糙质感蹭过指尖,像摸到了那年春天的风——那天阳光很好,陶艺馆的玻璃窗透进暖光,陈砚蹲在转盘前,专注地捏着泥胚,头发上沾了点陶泥,林渡替他摘掉时,他抬头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亮。
水龙头的水细细流着,林渡把陶杯冲干净,杯底的“C&L”在灯光下清晰起来。他想起陈砚当时刻字时的样子,手指被刻刀划破了小口子,却没吭声,直到林渡发现他指尖的血珠,才委屈地说“想把咱们的名字刻牢点”。后来林渡找老师要了创可贴,替他贴上时,陈砚还故意蹭他的手:“林律师替我贴的,伤口好得快。”
擦干陶杯,林渡从茶罐里抓了点龙井——是陈砚喜欢的茶叶,去年春天买的,还剩小半罐。他把茶叶放进陶杯,冲上热水,茶叶在水里慢慢舒展,清香漫开来。陶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暖得刚好,像陈砚以前递给他热茶时的温度,不烫,却能暖到心里。
他端着陶杯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雨还在下,敲在玻璃窗上,发出轻轻的“嗒嗒”声。陈砚的旧外套搭在旁边的扶手上,浅灰色围巾放在膝盖上,陶杯里的茶香混着洗衣液的薰衣草香,像陈砚还在身边,坐在他旁边,一起听雨声。
“陈砚,”林渡轻声说,指尖摩挲着杯壁的指印,“今天找到咱们捏的陶杯了,我泡了龙井,还是你喜欢的味道。杯底的字还在,你刻得很牢,没掉。”
雨声里,好像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回应他,轻得像风拂过窗帘,带着点笑意。林渡喝了口茶,龙井的清甜在舌尖散开,混着陶杯的粗粝感,是他和陈砚一起的味道——不完美,却很真实。
他想起陈砚当时说“这个杯子要用来喝咱们以后的每一杯茶,春天喝龙井,冬天喝普洱”,现在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喝,却觉得陈砚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等着他把茶递过去。
下午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林渡把陶杯洗干净,放在书桌上,旁边是陈砚的旧相机和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他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
“陈砚,今天找到咱们捏的陶杯了,杯壁的指印还在,杯底的‘C&L’也在。我泡了龙井,像你说的那样,春天就该喝这个。雨停了,阳光很好,你要是在,肯定会拉着我去楼下散步,说要闻闻雨后的槐花香。”
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指尖碰了碰陶杯。阳光落在杯身上,米白色的陶泥泛着淡淡的光,像陈砚的笑容,温柔又明亮。
林渡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陶杯的温度里,在龙井的清香里,在杯底的刻字里,更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杯茶、每一场雨、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里。只要握着这个陶杯,就像握着陈砚的手,一起把剩下的日子,慢慢过成温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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