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走进律所的那天，阳光刚好透过落地窗，斜斜地落在前台的绿萝上，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和陈砚第一次来送文件时，一模一样。

前台的小张看见他，赶紧站起来：“林律师，你可算来了！之前你留下的那个案子，对方律师昨天还来问进度呢。”她递过一叠文件，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林渡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陈砚也是这样抱着一叠文件来律所，耳朵冻得通红，却笑着说“林律师，我给你带了热奶茶，还是你喜欢的三分糖”。他把文件抱在怀里，往办公室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像在细数走廊里那些和陈砚有关的痕迹——左边第三间会议室，他们一起跟客户谈过合作；走廊尽头的茶水间，陈砚总爱在这里煮咖啡，说“这里的水比家里的软，煮出来的咖啡更醇”。

他的办公室门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晴天娃娃，是陈砚去年旅游时买的，说“林律师总对着案卷皱眉头，挂个晴天娃娃，心情能好点”。林渡推开门，阳光涌进来，落在办公桌的一角——那里还摆着陈砚的笔记本，蓝色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是他们一起去文具店挑的，陈砚当时说“这个颜色像洱海的天，看着舒服”。

他走过去，轻轻翻开笔记本。里面记满了陈砚的工作笔记，偶尔夹着几张便利贴，有的写着“林律师明天要开庭，记得带U盘”，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标着“加油”。翻到最后几页，是陈砚确诊后写的，字迹比平时轻了些，却依旧工整：“林律师的胃不好，记得提醒他按时吃饭；那个XX案子的证据，放在第二个抽屉的蓝色文件夹里；要是我不在了，林律师要好好的，别总跟自己较劲。”

林渡的指尖落在“要是我不在了”那行字上，轻轻摩挲着，像在触碰陈砚的温度。他想起陈砚躺在病床上，还在担心他的工作，担心他的胃，担心他会不会照顾不好自己。那时候他总说“你别瞎操心”，可现在才知道，那些“瞎操心”里，藏着陈砚最深的温柔。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对方律师打来的，商量案子的细节。林渡拿起话筒，声音比平时沉稳了些——他记得陈砚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保持冷静，这是作为法律人的专业。挂了电话，他打开第二个抽屉，果然看到了那个蓝色文件夹，里面的证据整理得整整齐齐，每一页都贴着标签，是陈砚的风格。

他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开始整理案子。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起身往茶水间走，路过陈砚以前常坐的那张椅子——椅子上还搭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是陈砚去年落在律所的，他一直没舍得收起来。林渡走过去，指尖碰了碰外套的袖口，还能想起陈砚穿着这件外套，坐在椅子上看他改案卷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茶水间的咖啡机还在，林渡走过去，拿出从大理带回来的玫瑰干，放进杯子里，冲上热水。玫瑰的香气漫开来，像民宿阿姨说的那样，带着温暖的味道。他端着杯子回到办公室，放在陈砚的笔记本旁边，像以前那样，轻声说：“陈砚，喝杯玫瑰茶吧，暖胃。”

下午的时候，小张敲了敲门：“林律师，楼下有位先生找你，说是你的老同学。”

林渡走出办公室，看到了大学时的班长老周。老周看见他，快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林渡，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林渡笑了笑，把他让进会议室。

老周坐下后，犹豫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一个相册：“这是大学毕业时的合照，当时你和陈砚走得急，没来得及拿，我一直替你们收着。”

林渡接过相册，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他和陈砚在银杏树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陈砚搂着他的肩膀，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他则绷着脸，却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攥着陈砚的衣角。老周在旁边说：“那时候就觉得你俩关系好，总形影不离的。陈砚这孩子，人挺好的，就是……太可惜了。”

林渡看着照片，眼眶有些发热，却笑着说：“他挺好的，我们一起去了洱海，看了日出，还去了双廊渔村，吃了鲜美的鱼丸汤。”

老周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送走老周后，林渡把相册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和陈砚的笔记本放在一起。他打开电脑，开始写案子的辩护词，写着写着，忽然想起陈砚以前总爱在他写辩护词时，坐在旁边给他提意见：“这里可以再加点情感，让陪审团更有共鸣”“那个法条可以换个角度引用，更有说服力”。

他停下笔，对着空椅子说：“陈砚，这次的案子，我打算用你说的方法，你觉得怎么样？”

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桌上的玫瑰茶，茶叶轻轻晃了晃，像陈砚在点头。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林渡锁好办公室的门，回头看了一眼——陈砚的笔记本还摆在桌上，玫瑰茶的杯子还在旁边，一切都像他只是暂时离开，明天还会回来，还会看到陈砚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林律师，下班了，咱们回家”。

走出律所，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像一串一串的星星。林渡走到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陈砚还在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

公交车来了，林渡走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后退，像他和陈砚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虽然已经过去，却永远留在心里。他从背包里拿出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翻开，在新的一页上写：“陈砚，今天回律所上班了，看到了咱们的合照，喝了玫瑰茶，还想起了你给我提的意见。我会好好处理案子，也会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你放心。”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合上，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星星。星星很亮，像在洱海边看到的那样，像陈砚的眼睛，在看着他，陪着他，一起走向没有尽头的余生。

他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律所的案卷里，在办公室的阳光里，在薄荷糖的清凉里，在每一个和他有关的细节里，更在他的心里，在他的心跳里，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个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