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的青石板路，被清晨的露水浸得发潮，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陈砚以前总爱用指尖敲他的案卷封面，不轻不重，却能让他瞬间从密密麻麻的法条里抬起头来。

林渡背着包走在巷子里，背包侧袋里的笔记本和戒指轻轻碰撞，是他和陈砚之间独有的、无声的对话。巷口的早餐摊飘来饵丝的香气，白雾裹着摊主的吆喝声散开，他忽然想起大学宿舍楼下的早餐铺，陈砚总在早课前提着两份豆浆油条跑上来，豆浆还冒着热气，油条脆得能咬出声响。

“一份饵丝，不要辣。”他走到摊前，声音比平时轻了些。以前和陈砚来这种小店，陈砚总抢着说“两份饵丝，一份特辣，一份微辣”——他知道林渡无辣不欢，却总怕他吃太辣伤胃，每次都要把自己碗里的微辣饵丝拨给他一半。现在，林渡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饵丝，忽然就没了胃口，只挑了几根，就放下了筷子。

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巷子两侧的店铺渐渐开了门。有卖扎染布的，蓝白相间的布料挂在竹竿上，被风吹得轻轻晃；有卖手工银饰的，柜台里的银镯子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还有卖明信片的，墙上贴满了洱海的日出、古城的晚霞，每一张都像陈砚以前喜欢存进手机里的风景照。

林渡在明信片摊位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笑着问：“要寄明信片吗？可以帮你盖纪念邮戳。”他指尖抚过一张印着洱海边白桌子的明信片，照片里的天空是淡蓝色的，和昨天他看到的日出截然不同。“我能多拿几张吗？”他问。姑娘点点头，他便挑了五张——有洱海日出，有古城夜景，有巷子里的三角梅，还有两张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像极了他昨天在笔记本上画的那两个。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摸出笔，在明信片背面写字。第一张写给陈砚，他想了很久，只写了一句：“今天的古城有三角梅，比咱们学校的开得艳。”第二张还是写给陈砚，写的是：“饵丝没你做的好吃，下次你教我煮吧。”写第三张的时候，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想你”两个字，他赶紧用指尖擦掉，却还是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写完五张明信片，他把它们放进背包——没有地址可以寄，这些明信片，是他写给陈砚的、藏在心里的信。

继续往前走，巷子里传来手鼓声，是一家手鼓店，老板娘正跟着音乐打鼓，节奏轻快。林渡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想起陈砚以前总爱哼一首歌，调子和这手鼓声很像。那时候陈砚躺在宿舍的床上，一边哼歌一边翻书，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林渡总爱偷偷看他，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画面。

“要不要试试？”老板娘笑着问他。林渡摇摇头，转身离开——他怕自己打不好，更怕想起陈砚哼歌的样子，会忍不住哭出来。

走到巷子尽头，有一家旧书店，门面很小，木质的门框上刻着“时光书店”四个字。林渡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随便看看吧，有喜欢的可以带走。”老爷爷抬头笑了笑，声音很温和。

书店里的书大多是旧书，书页泛黄，却带着淡淡的墨香。林渡在文学区停了下来，翻找着陈砚喜欢的作家的书。陈砚喜欢加西亚·马尔克斯，总说《百年孤独》里的每一句话都像诗。林渡找了很久，终于在书架的最上层找到了一本《百年孤独》，书页上有密密麻麻的批注，是以前的读者留下的。他把书拿下来，翻到扉页，上面写着一行字：“所有伟大的爱情，都藏在时光里。”

他想起自己和陈砚的爱情，藏在大学宿舍的灯光里，藏在律所的案卷里，藏在医院的病房里，藏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虽然短暂，却足够伟大。

他把《百年孤独》买了下来，老爷爷给他包书的时候，笑着说：“这本书陪了我十年，希望它能陪你更久。”林渡点点头，把书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珍宝。

走出旧书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古城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红色的灯笼挂在巷子里，像一串一串的星星。林渡走到一家饰品店，橱窗里摆着一对银镯子，上面刻着“相伴”两个字。他走进去，把镯子拿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却让他想起陈砚的手，以前陈砚总爱握着他的手，说“林渡，咱们要一直在一起”。

他把镯子买了下来，一只戴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放进背包——戴在手上的，是他对陈砚的承诺；放进背包的，是他替陈砚留的，等以后，他会把这只镯子放在陈砚的墓碑前，告诉陈砚，他们一直在一起。

回到民宿的时候，民宿阿姨正坐在院子里摘菜。“小伙子，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阿姨笑着问。

“挺开心的，看到了很多好看的风景。”林渡笑了笑，把买的《百年孤独》和明信片拿出来，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阿姨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这书我以前也看过，就是没看懂。不过这明信片挺好看的，要是不嫌弃，我这里有个小盒子，你可以把它们装起来，留个纪念。”

阿姨走进屋里，拿出一个木质的小盒子，上面刻着淡淡的花纹。林渡接过盒子，把明信片和那只银镯子放了进去，又把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也放了进去——这个盒子，成了他和陈砚的“时光宝盒”，装着他们的回忆，装着他对陈砚的思念。

晚上，他坐在窗边，打开那个木质小盒子，慢慢翻看着明信片和笔记本。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盒子上，泛着淡淡的光。他想起陈砚以前总爱说“林渡，咱们以后要有一个大房子，里面有一个专门放回忆的房间”，现在，他们没有大房子，却有了一个小小的盒子，装着他们所有的回忆。

他把盒子合上，放在床头，然后躺在床上，握着手上的银镯子，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好像又梦见了陈砚，梦见他们一起逛古城，一起在旧书店里找书，一起在院子里看星星。陈砚笑着对他说：“林渡，这里真好，咱们以后常来。”

是啊，这里真好。只要有陈砚的回忆在，不管在哪里，都是好的。明天，他要去洱海边的小渔村，听说那里有很多古老的渔船，还有最干净的星空。他要把那里的风景，也记在笔记本里，说给陈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