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又吹回上海，工作室露台的樱花树冒出了细小的花苞，粉白的芽尖顶着晨露，像十年前美院那棵老樱花树初醒的模样。江野蹲在花下，手里捧着本摊开的旧设计本，页面上是他十八岁画的第一条项链草图——纸边已经脆了，却被小心地塑封起来，旁边压着今年刚冒芽的樱枝，一旧一新，在晨光里轻轻靠在一起。

“豆浆煮好了，加了点糖。”陆予安端着两个白瓷碗走出来，把碗放在露台的石桌上，弯腰捡起落在设计本上的樱芽，“今年的樱花好像比去年早开几天，要不要等周末请李叔过来一起看？”他说着，指尖轻轻碰了碰旧草图上的银链轮廓，那道曲线和现在“晨光链”的弧度，几乎重叠在一起。

江野点头，把设计本合上，封面贴着片十年前的樱花瓣——是当年陆予安夹在里面的，现在已经变成浅褐色，却依旧能看出清晰的纹路。“昨天合作的品牌发了‘岁岁链’的销量，说很多人留言说，戴着它过年，像把‘有人一起等四季’的心意戴在了身上。”他拿起碗喝了口豆浆，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他们还想让我们做个‘时光印记’系列，把我们十年的设计故事，都藏进链里。”

陆予安坐在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丝绒盒，里面是枚打磨好的樱瓣银片——比“樱花链”的银片小些，边缘刻着细碎的纹路，像时光留下的痕迹。“我前几天让李叔打的，想做‘时光印记’的核心坠子。”他把银片放在江野手心，“背面刻上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樱花的日期，正面留着嵌磷石的位置，像把当年的光，封进现在的银里。”

江野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银片，冰凉的金属下仿佛藏着十年前的温度——那天美院的樱花落了满身，陆予安拿着素描本追着他画，铅笔尖蹭过纸页的声音，和现在露台的风声，慢慢叠在了一起。“我们可以把旧草图里的元素，都融进新系列里。”他抬头，眼里盛着晨光，“比如当年没画完的链身，没镶的蓝磷石，还有你写在草稿旁的‘等春天’。”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室的长桌上堆满了旧物与新稿。江野把十年前的退稿一一铺开，有的纸上还留着甲方的红批注，旁边却有陆予安后来补的铅笔字；陆予安则整理着这些年收集的信物——巴黎带回的银链盒子，米兰的樱花速写，上海的梧桐叶标本，每一件都用小袋子装好，贴上年月日的标签。

“你看这张退稿，”江野拿起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是条冷硬的几何链，“当年我以为把柔软藏起来就不会疼，却不知道你一直在后面，把那些碎掉的温柔，都捡了起来。”图纸背面，用铅笔写着“这里的曲线很像樱花枝”，是陆予安的字迹。

陆予安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不是我捡起来的，是你从来没丢掉过。你看，现在我们把它们拼起来，就是最完整的故事。”他伸手拿起一支磨短的铅笔，在新稿上画了个小小的银链，链身缠绕着旧稿与新元素，像把十年的时光，都缠在了一起。

老银匠来送材料那天，看到桌上的旧物，忍不住笑了：“你们这哪是做设计，是在把日子缝成链啊。”他放下手里的蓝磷石原石，“这批磷石比上次的更透，嵌在樱瓣银片里，会像把当年的月光也装进去。”

江野接过磷石，对着光看——通透的石体里，藏着细碎的光点，像十年前那个冬夜，画室里小太阳的光。“李叔，”他忽然说，“等‘时光印记’系列做好，我们办个小展吧？就叫‘以你为名的十年’，把旧物和新链都摆在一起。”

老银匠点头：“好啊，我一定来，给你们当观众。”

展开展览那天，上海的樱花开得正好。工作室的门楣上挂着块木牌，刻着“以你为名的十年”，展厅里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长桌上的旧设计本、信物标本，和展柜里的银链——从巴黎的旧银链，到四季链、全年链、岁岁链，再到新的“时光印记”系列，每一条链旁，都放着对应的故事卡片。

来的人不多，却都带着温柔的目光。有对年轻情侣站在“樱花链”前，女孩轻声说：“以后我们也要一起，把日子刻进银里。”有位老人看着“全年链”，笑着说：“真好啊，能和一个人一起，走过这么多四季。”

江野和陆予安并肩站在展厅角落，颈间都戴着“时光印记”的核心链——樱瓣银片嵌着蓝磷石，背面刻着“2013.04.15”，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樱花的日子。“你看，”陆予安轻声说，“我们的故事，不仅暖了自己，也暖了别人。”

江野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窗外的樱花还在落，花瓣飘进敞开的窗户，落在展柜的银链上，落在他们交握的手心里。他想起十年前那个冬夜，在美院画室里，自己蹲在工作台前敲银片，陆予安裹着他的外套，在旁边说“以后我们的设计，要让别人看到就想起温暖”——现在，他们终于做到了。

闭展后，两人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看着夕阳慢慢沉下去。江野翻开新的设计本，写下“《余生》系列”，然后把笔递给陆予安。陆予安接过笔，在旁边画了两个老人，手牵着手，颈间戴着串满坠子的银链，旁边写着“一起走到白头”。

“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加一个坠子。”江野轻声说，指尖碰了碰画纸上的老人，“比如孩子出生那年，就刻个小脚印；我们退休那年，就刻个暖炉。”

陆予安靠在他肩上，笑着点头：“好啊，等我们老了，就坐在暖炉旁，翻着这本设计本，数着颈间的银链，说‘你看，这一年我们一起看了樱花，这一年我们一起做了雪融链’。”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落在他们颈间的银链上，蓝磷石泛着淡光，像把十年的时光，都凝在了这一刻。露台的樱花还在落，春风带着花香，绕着他们交握的手，绕着桌上的设计本，绕着颈间那串以彼此为名的银链——那是他们的十年，也是他们余生里，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温暖的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