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住处的夜晚格外静,窗外只有路灯投下的一道冷光,落在书桌一角的薄荷糖罐上。陆临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手里攥着那本深绿色笔记本——封面上的银杏叶在暗光里泛着浅灰的影,像枚没拆封的旧邮票,贴在他和周叙白的回忆上。
不知熬到几点,睡意终于漫上来。他把笔记本放在枕边,像以前把耳机分一半给周叙白那样,轻轻贴着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离那段日子近一点。可刚闭眼没多久,熟悉的场景就撞进梦里——
还是梅雨季的天台,雨丝斜斜地打在栏杆上,发出“嗒嗒”的响。周叙白站在栏杆边,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攥着母亲织了一半的围巾,浅灰色的毛线在雨里泛着冷光。陆临跑过去,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水花,喉咙发紧得喊不出声,只能伸手去抓——可每次都差一点,指尖只碰到周叙白校服的衣角,下一秒,人就像纸飞机一样,往后仰着坠下去。
“叙白!”
他终于喊出声,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天台上回荡,像被雨泡烂的纸。楼下的红刺眼得很,他趴在栏杆上,看见周叙白手里的围巾散开,毛线飘在雨里,像断了线的风筝。然后,他看见周叙白的口袋里掉出一颗薄荷糖,青柠味的糖纸在雨里闪了一下,很快就被泥水染脏——和那天他在天台地上捡到的,一模一样。
“陆临,别难过。”
周叙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轻得像风。陆临回头,看见少年站在身后,手里举着那本深绿色笔记本,封面上的银杏叶还是新的,“你看,我们一起解的题还在,你画的小太阳也在……”可话没说完,人就慢慢变透明,像被雨蒸发了一样,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别走!”
陆临猛地坐起来,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后背的衣服全湿了,贴在皮肤上冰凉。他大口喘着气,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掌心空得发疼——梦里的触感太真实,周叙白校服的软、雨水的凉、糖纸的脆,都像刻在神经里,一闭眼就翻涌上来。
他摸向枕边,指尖碰到笔记本的深绿色封皮,才稍微稳了点。打开台灯,暖黄的光落在纸页上,他翻到周叙白画小太阳的那页,指尖摩挲过“陆临是小老师”那行歪歪扭扭的字,眼泪突然就掉下来,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桌角的薄荷糖罐被灯光照得泛着磨砂的光。陆临走过去,拧开盖子,把里面叠好的糖纸倒在手心——一张一张展开,青柠味的清凉还隐约在,有的糖纸上还留着周叙白的指痕,是他以前反复摩挲的印子。他捏起一张叠成纸飞机的糖纸,翅膀尖被捏得发皱,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周叙白噩梦后给他打电话,声音发颤:“陆临,我梦见我妈了,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那时候,他骑车穿过半个城市,把药送到周叙白楼下,隔着铁门递过去一颗薄荷糖:“含着,别怕,我在。”现在反过来,轮到他陷在噩梦里,却再也没人会在凌晨三点接他的电话,再也没人会递来一颗薄荷糖,说“我在”。
陆临把糖纸重新叠好,放回罐子里。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一直带在身上的薄荷糖——糖纸早就被摸得发皱,却还能看清“青柠味”三个字。拆开放进嘴里,清凉的甜味漫过舌尖,压下了喉咙里的涩。他靠在书桌边,看着窗外的路灯,忽然想起周叙白在信里写的:“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或许还能再撑一会儿’的人。”
现在,他也要学着,靠这份回忆再撑一会儿。
台灯的光落在笔记本上,周叙白画的小太阳在纸页上泛着暖。陆临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团没凉透的暖,慢慢坐回床上。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薄荷糖罐上,罐口的浅黄印子在光里软乎乎的,像周叙白以前笑起来的梨涡。
他知道,噩梦还会来,思念也不会停。但他会带着这本笔记本,带着这个糖罐,带着所有和周叙白有关的温暖,慢慢走下去——就像周叙白在梦里说的,“要好好的”,不只是为自己,也为那个把薄荷糖攒成宝贝、把小太阳画满笔记本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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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