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视频犹如一盆冷水倒在石向北头上,他沉默着坐在沙发上,手指颤抖,他想再看一看竹从南,却又不敢再看一遍视频。
紧接着发来的是一张竹从南赤裸着全身站军姿的照片。
贺南风和时不昧丝毫没注意到石向北的不对劲,还在那边不知死活的挑衅着。
李语琴从一堆试卷里翻找出自己的学生证,问:“咱17班,今年高几啊?”
刘向松说:“高二啊,怎么啦琴琴?”
李语琴放下学生证,解释说:“没什么,只是看着他们三个,我还以为我念初中二年级呢。”
刘向松摇摇头,手指向贺南风和时不昧,说:“那两是智障儿童欢乐多。”
他的眼神移向石向北,惊呼到:“琴琴!你快看!梨云一中男神,限时回归!”
贺南风忽然停下手,感叹道:“要是竹从南也在就好了。”
时不昧反问他:“咋地,你要凑够七个,去学葫芦娃救爷爷啊?”
一通电话打进石向北的手机,接通后,温怜梦焦急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小北,你在哪里啊?你快来医院看看你爷爷吧!”
“你爷爷快不行了,他临终前想见你最后一面,他这辈子最挂念的除了我就剩你和小南了。”她说话的声音带些哽咽。
石向北慌忙站起身往外走,低声安抚着奶奶,跑到门口又想起来还没打招呼,高声喊道:“阿姨,我就不吃了,等会儿别做我那份了,家中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乐芷柔刚打开房门,只听见一声响,石向北没了踪影。
她转身看向时不昧。
时不昧瞬间打了个寒噤,乖乖的拿起笔坐在一旁写作业,在自家老妈的眼皮子底下,他一点儿也不敢造次。
石向北慌里慌张的坐在出祖车后座,气喘吁吁给司机报了一个医院地址,直到风景倒退,他才想起来把视频发给贺南风。
大脑一片空白,手不受控制般点开竹从南头像,打了一大段文字发过去,约半分钟后,他反应过来自己发了些不该发的东西,长按那段文字,撤回。
竹从南看着石向北发来当初竹天德死因时,心里很平静,时间过得太久,他已经走出来了。
十岁那年某个平常的晚上,竹从南到家的时候看见祝梦期抱着手机跪坐在那里,脸上留着未干的泪痕。
在祝梦期带着怒意的声音中,他断断续续的听出爬山这两个字。
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石向北,他搞不懂,为什么妈妈今天这么生气,爸爸又不见踪影。
他只想抱抱她,让她别再难过。
竹从南牵着石向北的小手,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轻声说:“妈妈。”
石向北松开他的手,跪在祝梦期面前,替石云山和苗凤瑶赎罪,他诚恳道歉:“阿姨,对不起。”
竹从南不明所以,却学着石向北的模样跪在祝梦期面前,鹦鹉学舌道:“妈妈,对不起。”
下一秒,这段话被撤回。
弹出一个我爱你的表情包。
石向北想让他知道的话,不会撤回。
他现在看见也得当作没看见。
是竹不是猪:我爱你,哥哥。
当年苗凤瑶脚下打滑,一不小心从山顶滑落,情急之下,石云山一手捞住她,可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单薄。
眼见两人都要滑下去,竹天德一个心急,想都没想就拉住石云山,救援电话刚打通,他便也摔了下去。
一场游玩活动,三个人死亡,两个家庭破碎。
南意:?
听竹语:帮我找一下这个学校,我要进去。
南意:这是戒同所,进去不是那么好出来的。
听竹语:我不管,我只想抱抱他。
南意:那好吧,不过那里有个人性规定,只要父母放弃治疗,便能回家。
听竹语:OK。
南意:你要是看见年年,帮我安慰一下他。
南意:我的公司马上要上市了,我也要成年,到时候我可以把他救出来,也可以把你们救出来。
“同学,到了。”司机大叔停下车,在前面出声提醒。
石向北返回微信页面,点开扫一扫付款,下车直奔医院,脑海里不断播放着视频片段,他软着手脚到前台询问病房,得到答案,他道了谢才走。
温怜梦大老远就看见石向北,她朝他朝手,等他走近才看到他满身是汗,她问:“小北,你怎么全身是汗?”
石向北征了一秒,才感觉到全身湿漉漉的,连身上出汗都没感觉。
他摇摇头,说:“没事。”又道,“我进去看眼爷爷。”
温怜梦说:“行,你去吧。”
石来风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皮包着骨头,胳膊也不像往日看到的那般强劲有力,反而瘦得就像别人轻轻一拉就会像树枝一样断掉。
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
石向北走到病床前,轻声唤他:“爷爷,爷爷……”
听见声音的石来风缓慢睁开眼,浑浊不清的眼睛看向石向北,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后,虚眯起眼睛,强撑着一口气,说:“小北,你来看爷爷了,崽崽呢?你小时候不是说要和他结婚吗?怎么,反悔了?”
石来风忽然不再说话,没了动静。
石向北跪在地上,哭喊道:“爷爷,爷……”
石来风猛的睁开眼睛,交代道:“你要是反悔,我不同意,你要是坚持,我同意。”
话音刚落,石来风便没了呼吸。
X年X月X日,石来风驾鹤西去。
石向北走出病房跪在地上,向温怜梦哭诉着一切,表明自己想进百善的心意。
温怜梦说:“我同意,不过你需要等一个月,现在报名,你一个月以后才能入学。”
她知道,石向北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会哭会闹的男孩,他现在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
这一个月,石向北既忙着操办石来风的葬礼,又忙着拼命学习,每天凌晨五点睁眼,次日凌晨两点睡觉,如此循环反复。
马上临近期中考,若是竹从南没能及格,自己还能替他受罚。
百善学院
竹从南在连续吃了一个礼拜的饭菜后,才发觉是不对劲儿,他看向坐在对面的郁恬,说:“郁恬,为啥这几天咱学校的饭菜那么丰盛?”
郁恬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说:“估计要有新生来吧,这一个月饭菜都丰盛,为的是让家长放心。”
虽然这个月百善的饭菜与其他学校学生无差别,但对于在这里吃惯了的百善学生来说,饭菜还是很丰盛的。
竹从南小声祈祷:“我希望每个月都来新生,这样我们每天都能吃饱饭。”
在身体最需要营养的年纪,他来到百善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下午照常上课,这节课老师临时有事,让他们上自习。
竹从南趴在桌子上,脑海里想的是自己的未来,眼睛瞟向郝鑫壬时,脸色微变。
郝鑫壬抱着和佑佑长得一模一样的猫在教室里晃悠,见竹从南脸色微变, 不由觉得好玩,他几步向前走到竹从南桌前,明知故问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它死后你很伤心, 不过,你真的喜欢它吗?你看起来不是很难过。”
转而,他假惺惺地笑道:“要不这样吧,我把它送给你,一只猫而已,死就死吧。”
竹从南正了正神色,故作轻松道:“谢谢您的好意,我没事,您说的对,一只猫而已,是我那天失态了。”
他却没有一丝伸手要接的意思。
郝鑫壬耸耸肩,觉得没意思,把猫扔在地上,看到竹从南不为所动,内心有些不太高兴,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的跟在猫后底,从后门走出。
竹从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重新坐到座位上。
郁恬拍拍他的肩,担忧的小声问:“你还好吗?”
他摇摇头,说:“没事。”手中的笔却一直在抖。
那天的事情犹如昨日,竹从南擦干眼泪便去向沃飒毕道歉,当时发生什么,他不再记得,只记得沃飒毕当时带着怒气又嘲讽的一句:“一只死猫而已,死就死呗,你还想怎么着?”
“竹从南,郁恬,你俩很能说嘛。”沃飒毕站在教室后门,“跟我出来。”
竹从南无所谓的走出去,郁恬跟在后面小声叫苦:“惨了,我们死定了!”
两人跟着沃飒毕走到操场,十月的天气比不上十一,二那么冷,但风一吹还是冷的。
竹从南没在冬天受罚过,郁恬去年冬天体验过一次,心脏快跳出那幅身体。
沃飒毕站在屋内望着操场,说:“你们俩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把衣服脱了绕操场蛙跳三圈,记得说自己是贱货。”
先是校服外套,后是卫衣保暖衣,不多时两人全身脱了个精光,身穿的一条背心和下身的一条内裤。
竹从南双手大拇指勾住内裤的边缘,正欲往下拉。
沃飒毕打住,说:“不用脱了,你俩就以现在的样子出去,让别人看看你们有多贱。”
雪白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竹从南忍不住打了个啰嗦。
他快步走到操场,想着早弄完早解放。
侮辱性的词语荡漾在操场上方,郁恬羞红脸,想喊的小声些,却没这个胆子,如果沃飒毕没听到,他会用意想不到的方式折磨人,郁恬来这么久还是没有习惯。
反观竹从南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跳着,他在过去的十七年,被祝梦期打的不知道什么叫脸面,更不知道自尊这两个字怎么写。
对于别人来说羞辱性的词语,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难听的话语也能从祝梦期口中说出。
竹从南双手背后,双腿越来越沉重,他咬牙使劲把腿往上提。
三圈下来,鼻子和手早已冻得通红。
竹从南和郁恬穿好衣服,又让沃飒毕盯着做了五十个蹲起,才放他们走。
两人心里如释重负,双腿仿佛灌上铅般沉重,一个扶墙走,一个扶着楼梯把手,精疲力尽的上楼。
“报告。”他们站在教室门口,异口同声到。
老师脸色略有些不悦,以为两人满头大汗是因为逃课了玩到现在才回来,她皱起眉头,说:“你们俩先到前边做五十个蹲起,再回座位。”
竹从南刚想开口解释,就被郁恬一个眼神制止住。
郁恬二话不说双手交置于脑后,蹲下,起立……
竹从南放弃解释,跟着郁恬蹲下,起立……
晚上回到宿舍,竹从南泪流满面躺在床上,轻轻的抚摸着刺痛又发烫的左手。
晚饭时间,他在餐桌上掉了几粒米饭,他嫌脏便没吃。
后来让季天逮住,硬生生挨了二十个手板,把饭桌上掉的米粒吃掉,这事才算过去。
那块板子又长又厚上面还有细刺,五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十下,他的手已经支撑不住,咬紧牙关才没让手落下去。
二十下过后,整张手早已发烫发麻,碰那里一下那里就刺痛。
一夜过去,手不像昨天般一碰就疼, 但碰的时候用些力,还是疼的。
洗衣房内,竹从南蹲在地上把洗好的衣服拧干,扔进泡满衣服盆前的另一个空盆中,他举起手中的衣服悄声问:“郁恬,为什么今天的衣服标签里写满了编号?”
郁恬用同样小的声音回应:“不知道,你快洗吧,完不成要挨打。”
竹从南闭上嘴巴加快手里的动作,洗好的衣服晾在外面,倒掉盆里的脏水,去上刺绣课。
十一月,竹从南抱着课本和作业本从宿舍往教学楼走,在教学楼门口,他看见自己在这个学校最不愿也最不想看到的人,石向北。
他怕对后看到自己,捂着脸快速跑进教室小声嘀咕:“不应该啊,他怎么在这儿?”
这里太苦了,我一个人在这儿就好。
竹从南坐在教室里边写作业边偷偷望着楼下石向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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