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救驾之功,如同在黄星本就炽热的声望上,又浇了一瓢滚油。宸王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道贺之声不绝于耳。皇帝赏赐之丰厚,远超秋狩,甚至隐隐有压过太子规制之势。朝野上下,明眼人都已看出,四皇子黄星,已是储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然而,荣耀的顶峰,往往也是风刀霜剑最烈之处。淑贵妃一党在接连受挫后,并未消亡,反而如同受伤的困兽,潜伏在暗处,舔舐伤口,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他们深知,直接攻击黄星已难奏效,便将更恶毒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看似与世无争,却始终牵动着宸王心神的皇觉寺。
寺中岁月,看似平静。邱鼎杰每日依旧青灯古佛,诵经抄录,心境愈发沉静通透。他通过黄星传来的只言片语,对外界风起云涌了然于胸,既为黄星的崛起欣慰,也为他身处漩涡中心而担忧。这份担忧,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一种深切的牵挂与责任。他更加勤勉地研读典籍,不仅是佛经,更有史册、兵法、政论,他在默默地积蓄力量,准备着有一天,能真正与黄星并肩,面对这世间的惊涛骇浪。
这日午后,春阳明媚。有小沙弥送来一壶新沏的春茶,言是方丈感念邱居士抄经辛苦,特赐的寺中自产珍品。邱鼎杰不疑有他,道谢后接过。茶汤清亮,香气馥郁,他细细品了一口,初时只觉甘醇,片刻后,却隐隐感到一丝极淡的、与茶香格格不入的苦涩异味自喉间泛起,随即,一股灼痛感迅速蔓延开来!
不好!茶中有毒!
邱鼎杰心中巨震,但他强行压下惊慌,立刻将口中余茶吐出,并迅速取过案头清水反复漱口。然而,那毒性极为猛烈刁钻,虽未大量饮下,但仅凭沾染,也已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四肢开始发软无力!
他强撑着站起身,想去推开房门呼救,却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桌案才未倒下。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他心中清明,知道这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对方手段阴狠,竟在寺中下手,显然是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要斩断黄星的臂助,甚至以此重创黄星心神!
不能死!绝不能在此刻倒下!他若死了,黄星必将方寸大乱,后果不堪设想!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他咬破舌尖,剧痛换来片刻清醒,用尽最后力气,将桌上那盏未喝完的毒茶连同茶壶,猛地扫落在地!
“啪嚓!” 瓷器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禅院中格外刺耳!
几乎是同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黄星心腹,听到了异响!
“先生!您怎么了?” 侍卫破门而入,见到邱鼎杰面色青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倚着桌案摇摇欲坠的模样,顿时魂飞魄散!
“茶……有毒……” 邱鼎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便再也支撑不住,软倒下去。
“快!传信殿下!速请太医!封锁寺院!” 侍卫首领反应极快,一边扶住邱鼎杰,一边厉声下令,整个皇觉寺瞬间被紧张肃杀的气氛笼罩。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宸王府。当时黄星正在与几位兵部官员议事,闻听密报,手中茶盏“哐当”一声落地粉碎,脸色瞬间煞白!他霍然起身,甚至来不及对惊愕的官员解释一句,便如一阵风般冲出府门,翻身上马,直奔京郊皇觉寺!什么仪仗,什么规矩,此刻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鼎杰绝不能有事!
骏马在官道上疾驰,蹄声如雷,黄星的心却比这蹄声更乱、更痛!他千防万防,还是让对手钻了空子!竟敢在皇家寺院投毒!他们触碰了他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当他冲入皇觉寺那间熟悉的禅房时,太医正在施救。邱鼎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残留着擦拭过的黑血痕迹,气息微弱。那方沾染了血渍的素帕,被丢弃在一旁,刺痛了黄星的眼。
黄星几步抢到床前,握住邱鼎杰冰凉的手,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鼎杰!鼎杰!你醒醒!看着我!”
太医连忙道:“殿下放心,邱先生发现及时,摄入毒量不大,且救治及时,性命应无大碍,只是毒性猛烈,需静养些时日清除余毒。”
黄星闻言,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但眼中的暴怒与后怕却如火山般翻涌。他轻轻放下邱鼎杰的手,为他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然后,他缓缓转身,面对跪了一地的寺中僧侣和自己的侍卫,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整个禅房如同冰窖。
“查!” 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给本王彻查!是谁送的茶?经了谁的手?寺中所有可疑人等,一律隔离审讯!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皇家寺院,行此魑魅魍魉之事!”
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战战兢兢的方丈:“若查不出真凶,你这方丈,也不必做了!”
这一刻的宸王,不再是那个沉稳隐忍的皇子,而是露出了北疆战场上那个杀伐决断、睥睨一切的统帅锋芒!血色,染红了佛前的菩提,也彻底点燃了黄星心中压抑已久的雷霆之怒。一场比朝堂争斗更加残酷的清洗,即将在这佛门清净地展开。而这场针对邱鼎杰的毒杀,也将成为压垮淑贵妃一党的最后一根稻草。黄星,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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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