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欢的顿住。
他望着她发间晃动的茉莉,忽然想起昨日在商盟分号,老掌柜说的话:"徐掌柜这丫头,比她阿爹当年还厉害。那回你阿爹为了护镇北王,连命都搭进去了;这丫头为了护着你和招牌,连陈家的面子都撕了。"
"枝枝。"他握住她的手,"我从前总觉得,护着你就是护着全世界。可如今才明白,你早就能护着自己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檀木匣,"这是我母亲的陪嫁,一对翡翠镯子。她说要传给儿媳,我想...给你。"
徐枝打开匣子,见里面躺着对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内侧刻着"生死与共"四个字。她想起徐夫人昨日说的话:"清欢这孩子,心善。你若嫁他,我放心。"
"清欢哥哥。"她把镯子戴在腕上,"我要的不是聘礼,是你的心意。"
薛清欢望着她腕间的翡翠,忽然笑了:"我的心意,早就在云来的茶垄里,在胡杨林的风里,在你每回算清账目时的笑里。"他凑近她耳边,"枝枝,我想娶你。"
徐枝的脸腾地红了。她推开他,却没躲开他灼热的目光:"想娶我?那得按我的规矩来。"她指了指案头的账本,"先把陈家的烂账理清楚,再把漠南的商队谈下来,最后......"她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再说'我愿意'。"
薛清欢望着她泛红的耳尖,低笑出声。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轻声道:"好。我都听你的。"
*
徐枝正踮脚往博古架上摆新得的汝窑茶盏,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瓷壁上,发出清越的响。楼下传来阿福的吆喝:"徐掌柜!陈公子又送了帖子!说是要'以茶论道',您去不去?"
"去。"她头也不回,指尖拂过茶盏上冰裂纹的纹路,"把后院那箱二十年的老普洱搬出来——陈默不是爱装雅致么?我用他最看不起的陈茶,给他沏壶'悔不当初'。"
话音未落,楼梯传来脚步声。薛清欢抱着个蓝布包裹上来,发间还沾着晨露,额角还挂着点没擦净的糖霜:"枝枝,万源号的绣娘到了,说要给你量身做茶服。"他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我顺道买了桂花糕,你尝尝?"
徐枝转头,见他手里提着个青竹茶箱,箱盖上歪歪扭扭雕着并蒂莲——是他今早说要"给枝枝的茶箱加点花样",结果刻得像两只歪脖子鸭。她憋着笑接过茶箱,瞥见他鞋尖沾着泥:"你又去后厨偷吃甜糕了?"
"就...就尝了两块。"薛清欢耳尖泛红,手指绞着衣角,"王婶说新烤的桂花糕放凉了就不甜了,我怕你回来吃不着......"
徐枝的心尖软得发颤。她接过茶箱,故意板起脸:"下次再偷嘴,罚你给我擦一个月的茶盏。"
"好。"薛清欢立刻点头,像只被主人摸了脑袋的小狗,"擦茶盏好,我就爱闻你用的茶渍香。"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陈默的声音混着仆从的吆喝:"徐掌柜!雅集设在松风阁,我让人备了二十种茶,就等您来评鉴!"
徐枝转头对阿福道:"把老普洱搬去松风阁,再让王伯带着茶工把茶样摆成八卦阵——陈默不是爱讲规矩么?我就用他的'茶道',给他讲讲'天时地利人和'。"
薛清欢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刮:"枝枝又要'收拾'陈公子了?"
"收拾他作甚。"徐枝被他逗得笑出声,"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云来茶庄的茶,不是谁都能踩的。"她踮脚戳了戳他的胸口,"再说了,你方才买的桂花糕,我还没尝呢。"
薛清欢眼睛一亮,忙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我特意留了最大块的!"
两人正闹着,阿福捧着茶箱从楼下上来:"徐掌柜,陈公子的帖子里夹着张纸条。"
徐枝展开纸条,见上面用金粉画着朵并蒂莲,落款是"陈默敬邀",背面却写着行小字:"徐小姐,前日茶棚的事,是我不对。"
"他倒会装乖。"徐枝嗤笑,把纸条团成球扔进炭盆,"阿福,去告诉陈公子,雅集我准了——不过得带他最宝贝的'冰裂纹'茶具来。"
薛清欢歪头看她:"枝枝这是......"
"给他个台阶下。"徐枝把茶箱往他怀里一塞,"省得他又耍什么幺蛾子,平白污了我的名声。"
松风阁的聚会设在临湖的水榭里。徐枝到的时候,陈默正手忙脚乱地摆茶具,见她进来,额角的汗都滴到了锦袍上。
"徐掌柜。"他强撑着笑,"我这松风阁虽小,倒也有几分野趣。"
徐枝坐在主位,接过仆从递来的茶盏:"陈公子的茶,倒是比从前讲究了。"她揭开茶盖,轻嗅一口,"可惜啊,这茶香里混着股子铁锈味——是用井水泡的吧?"
陈默的脸又白了。徐枝放下茶盏,指了指窗外的湖:"真正的茶道,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她望向陈默,"陈公子可知,我为何能谈下江南的订单?"
"因为...因为你算得精。"
"不。"徐枝笑了,"因为江南的茶商都知道,云来茶庄的掌柜,能把陈茶泡出花香,能把烂账算成红利,能把陈家的阴谋撕成碎片。"她端起茶盏,"更重要的是——"她看向站在廊下的薛清欢,"我有能陪我喝这杯茶的人。"
薛清欢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她相撞。他穿着月白直裰,腕间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暖光——那是她昨日亲手给他戴上的。见徐枝看他,他慌忙低下头,耳尖红得像要滴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徐枝望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像浸了蜜。她转头对陈默道:"陈公子,我听说你前日往茶里掺了碎米糠?"
陈默猛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徐枝歪头看他,"我知道二十年前,镇北王府的小世子被人追杀,怀里揣着半块虎符,还有个粗陶茶罐。"她从袖中摸出块虎符,"这是薛清欢给我的,说能保云来茶庄平安。"
陈默的嘴唇直哆嗦。徐枝放下茶盏,指了指窗外的老茶树:"真正的茶道,是'以心泡茶,以诚待客'。"她望向薛清欢,"清欢哥哥,你说对不对?"
薛清欢抬起头,眼神像只被主人召唤的小狗:"对...对。"他从袖中摸出本《茶经》,"我还知道,二十年前,镇北王府的小世子,在城隍庙的供桌下,分过半块桂花糕。"
陈默的脸瞬间惨白。徐枝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转头对薛清欢笑:"你看,陈默这茶,泡得还没你会。"
薛清欢拿起茶盏,轻轻碰了碰她的:"枝枝,我今日在茶炉边,想起件事。"
"什么事?"
"前世,我也是在这松风阁,看着你被人欺负。"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这一世,我能站在你身边,替你挡所有的风雨。"
徐枝的手顿在半空。她望着他眼底的温柔,忽然想起昨夜整理旧账时,在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到的那本《茶经》——扉页上的字迹,和薛清欢现在的笔迹重叠;想起今早阿福说的"陈家茶栈着火",和他昨夜翻来覆去念叨的"要烧了陈家的假茶"。
"原来...就是你。"她轻声道。
"是我。"薛清欢握住她的手,"枝枝,我重生了。"
徐枝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望着他腕间的翡翠镯子,内侧的"枝欢"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和新刻的痕迹重叠。原来不是巧合,是他偷偷刻的,刻进了骨血里。
"清欢哥哥。"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这次换我护着你。"
薛清欢笑着躺下,把她圈在怀里:"好。我们一起护着云来茶庄,护着江南的茶园,护着...我们的未来。"
风卷着杏花飘进窗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徐枝望着窗外的湖,忽然想起今早阿福说的话:"陈家的茶栈,昨天夜里着火了。"
她转头看向薛清欢:"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是。"薛清欢吻了吻她的额头,"是天意让我们重逢,让我们有机会,把上辈子没说完的话,这辈子慢慢说。"
楼下传来陈默的吆喝:"徐掌柜!雅集要开始了!"
徐枝整理好茶服,转身对薛清欢笑:"走,去会会陈公子。"她挽住他的胳膊,"这次,我要让他知道——云来茶庄的掌柜,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薛清欢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间发紧。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轻声道:"枝枝,你可知我最幸运的事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不管什么时候,还能站在你身边。"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是能看着你,从扎双髻的小姑娘,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掌柜;是从躲在我身后的小丫头,变成能与我并肩看尽山河的姑娘。"
徐枝的脸又红了。她推开他,却没走快两步,回头看他:"清欢哥哥,等会儿在茶会上,你可别帮我作弊。"
"不帮。"薛清欢笑着跟上,"我帮你算账。"
"谁要你算?"徐枝别过脸,"我徐枝自己能算。"
"是是是。"薛清欢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家枝枝的算盘,比谁都精。"
风里飘来杏花的甜香,混着茶烟,混着两人的笑声,漫进松风阁的雕花窗。陈默站在水榭边,望着他们交叠的影子,额角的汗滴进了茶盏——他总觉得,今天的徐枝,和往日不大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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